柠檬

回家的公车上，看见一对身着校服的小情侣，站在下车的门口，靠在一起听着歌。

下班的时候，总是觉得身体非常疲惫，整个人都懒懒的，感觉黏在椅子上动不了，连视线也无法从他们身上移开。

蓝色的校服，白色的运动鞋，沉重的书包，现在看来高得有些夸张的马尾辫……那些顺在耳后轻轻撩拨，闪闪发亮的头发，似乎提醒着我早已离青春好远。

一路上男生都将身体转向女生，看着她，视线不曾离开。女生却时而低着头，时而扬着头，却总是错过与男生平行的视线。我从背后看去，满心地不解，却完全不会影响到男生眼里藏不住的喜爱，比看心爱的玩具多一点温柔。

十分钟后，公交车驶入了一段乡际小道，整个车身和所有人就开始起起伏伏地颠簸，前倾，后仰。我感到脖子有点儿疼，便努力坐直了身子，啊哈，总算看到了那双牵在一起的小手，嫩嫩的，没有茧也没有痕迹。我的嘴角开始微微翘起，像是解了一道证明题。

好奇心让我想仔细看看男生的脸，并不帅气，个子也不高，脸上开满的青春痘，甚至还有点太厚的嘴唇，都不算是好看吧。女生的背影呢还算纤细，漏出耳后的皮肤算不上黑，有些散开的头发因为静电四处飞舞。

突然借着公车过坑的瞬间，男生咻地一下亲在女生的脸颊上，然后得意扭开头看门外的风景，女生还是低着头，这一次却把头低到了可以靠在男生肩膀的高度。这场戏越看越有意思，对于我这种已婚已育的妇女，总是急性子的，恨不得把那颗低垂的头直接摁在那有意无意又在靠近的肩上。

可是接下的发展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克制，每过一个坑，总能看见那厚厚的嘴唇摁在那张侧脸上，然后一次一次的重复，我的心里咯噔咯噔地加速跳动，作为一个妈妈，我好想制止他们不够成熟的开始，可我又似乎不忍。

长长的路途，我的视线终究无法转移，透过他们，我闻到了柠檬的味道，酸酸涩涩，哪怕只有一丝丝回味里的甜，也忍不住被它的清新诱惑，这是青春的味道，是成长中荷尔蒙淡淡的味道。

现在他们应该很希望时间慢点儿吧，要么停在这一刻，要么一瞬间长大携手走进婚礼的殿堂，突然跳到嘴边，忍不住要破嗓呐喊的山盟海誓不离不弃，被荷尔蒙诱人的味道牵扯，多想褪去那厚重的校服，拨开层层束缚的壳，永远牵手，再不分离。

一辈子总是太长了，一小段一起走回家的路，后来想起都让人有永世永生分别的忧伤。一辈子太长，美好的东西来与走都毫无征兆。

爱情来的时候，智商低到迷迷糊糊，爱情离开的时候，情绪低到迷迷糊糊，总之，这件事，很少清醒过。

我在回忆的河流里捡石头，直到他们牵手下了车，车身从他们身边开过的时候，他们笑着闹着不知走向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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