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妃无心乱天下】15血染樱图
门扉关上那刻,墨凉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薄凉异常的笑意,让一直观察她的断情蓦然惊醒。
“那茶水……”
断情突然出声,无涯跟夜魅两人看了看桌子上原本属于幻的那杯茶水,满眼疑惑。茶水的效用主子说的十分明白,断情这是怎么回事?是后悔了?还是……
“是毒,你没听错。”墨凉看着断情,眼底的冷意深厚,嘴角的笑意寒凉彻骨。“但也是解药。”
“解药?”
三人皆是一惊,墨凉说是毒药,他们反倒无惧。不是不怕死,而是并不认为眼前不过6岁的孩童真有那么狠绝心肠。可是既不否认是毒药,却又说是解药……
“幻!”断情身子猛的一僵,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结果还未走出莲楼的幻那凄厉的哀嚎便已传来,甚至惊动了院门外的下人。
此刻无涯三人的眼底波涛汹涌,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还一脸稚嫩的孩子,会真给他们下毒。更没想到的是,下了毒,还直接给了解药。可更让他们想不通的是,这毒不是在茶里吗?幻没有碰过茶,那她怎么会……
“毒,是蛊。茶是解药。”紧了紧披风,墨凉才继续为他们解惑。“幻的毒,音姨早就帮我下了。这茶,她喝了,那毒会继续隐藏。不喝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太大影响,却会让她只忠于下蛊之人而已。”
眼底寒芒,嘴角的薄凉,还有那谈笑风生却暗藏危机的稚音,无一不让原本散漫的三人收了那轻视的心。眼前的幼童,身虽童身,心却成人。
抿嘴无言,既然无事,那他们也无需多担心。虽然同出一处,但人心难测。相处虽然不长,却也明白自家主子并非鲁莽之人。
“戏……要开幕了!”
这日,墨王府歌舞升庭,门庭若市。祝贺的,送礼的,络绎不绝。每个人脸上均是一脸笑意璀璨,可心里的心思却各不相尽。管家在门口笑的脸都僵硬,这是墨王府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么热闹,哪怕往年过节过年都没这么欢庆过。虽然明白这来凑热闹的人假意满满,时不时受到暗讽几句,也只能隔山打牛不轻不痒还回去也就过去了。没人在这天敢真的放肆,无论是皇帝还是墨涛都不会允许别人打乱他(皇帝)的计划,乱了他(墨涛)为女儿举办第一个生日宴。
宴会安排的很轻松,有曲,有舞,有酒也有各种各样的文斗武比。当然,这些安排不过是调味品,重点是同墨涛一起坐在上座的一名看着稚嫩的少年。他的存在,让在做的人的心各种翻滚,让好好的一场生辰宴染上了各种污浊的味道。
台上舞女身姿妖娆,歌声独特,一曲“曾有故人”勾了在座不少异色,唯有上座的少年始终含着一丝温柔如春般的笑意不变。
(ps:歌名:曾有故人;演唱者:kbshinya;找寻自酷狗平台;)
“桃林雾霭沉沉 半城凭添春色深
伊始莺啼时分 叩了心门
又逢槐序失痕 为了谁一世安稳
此生持伞再问 何必惹凡尘
当日踏花寻人 闹市传言皆不闻
料峭风起且寒 尚有余温
敛眉邀赠甘醇 此番相遇便当真
执酒以问 假作良人相准
当日眸色渐深 原一角裙袂微渗
树下酒酿几分 偏引抹花色入魂
折尽空盏余欢 浮生皆写作话本
平生不相认 谁是故人”
“柳绿更带朝烟 桃红共宿雨复含
青苔扑地漫漫 小径湿润
夭桃花盛欲燃 斟一盏春风入眠
踱步持伞 恍见谁的眉眼
倏忽林内生寒 扰百里乱红纷纷
却有血色浸染 偏在花落那一瞬
折尽空盏余欢 只留这一眼望断
此生无处寻 可有故人
一帘春色深 惊惹了凡尘
裙袂染湿痕 神色微顿
如意酒怅恨 皎月未晓穿
淡写离分 花凋枯枝 不忍
半醉半醒几分 花开花落添一轮
借酒入味封存 反复心思无处问
拣尽寒枝不肯 苦等成饭后茶谈
一树相思深 摄了心魂
平生不可认 曾有故人”
“这曲这歌真新鲜,不知是何人谱写?本公子真想见上一见!”
曲落,随着节奏起舞的女子也对着所有人微微一福身准备退去。却听有人笑问,忙顿住回话。
“回公子,这曲词是郡主早前交待下来,奴婢们日夜练习这才没误了日子。”
“郡主?哦?是哪个郡主?”
“回公子,是今日寿星,凉郡主。”
得到答复,台下议论纷纷。墨王府的郡主只有那位从不出莲楼,传闻已经时日无多的小郡主,如今才6岁而已。这曲子,是她作的?这不可能吧?不是说才最近请的夫子教吗?这才多久会写曲子?
客间,无数人摇头晃脑表示怀疑和嗤笑。这定是墨王府的人为了讨好太子才谎称抬高自己,好让太子能够倾心相对。
不!这当然不是她创作的。这是她根据记忆暗地和陨师傅一起修复出来的曲目之一。毕竟是根据记忆,音调和原曲还是有些区别,只是词还是那个词。
“哈哈哈……这样说来,本公子更想见上一见这位寿星了!”
“小侯爷说的极是,如此‘才人’本管官也着实好奇。听闻这凉小郡主如今才6岁稚童,因着身体不好近些日子才请来的先生指导。”
“呵,说得好听,可别是因着今日有贵客,才借别人的曲来捧自己的。就算是神童,也学不了那么快吧!”
“…………”
台下议论纷纷,刚刚提问的男子大笑,忽然转身一脸笑意的看着上首的墨涛问。“听闻墨王爷平日甚是宝贝自己女儿,几乎无人知晓凉郡主芳容。不知今晚郡主寿辰,大家可有眼缘见上一见?”
墨涛笑的淡然,眼底却看似平静无波。“前些日子听闻凉儿今夜也会上台,但到底如何本王并不知晓,一切以她身体为主。”
“唉?墨王爷此言差矣!”下首一官僚突然摇头晃脑的开口,一副不认同。“就算凉郡主不上台献舞,也该出来拜见专程来给她过生辰的黄公子吧!”
周遭一片附和,好似墨凉不出来便是罪过,便是无礼。所有人都将她身体不好这一事忽略不提,一副她必须出来的见人的架势。
墨涛心中了然,可是面色还是忍不住阴沉了几分,只是最后却只能静静看着他们不接话茬。不是不敢接,也不是不知道说什么,更不是不愿意维护,而是知道他若开口,这场争论会更加难以止住。为此,场面变得有些尴尬,各自都有些下不去台。而台上歌舞依旧,并没有因为台下的纷纷扰扰而停下。这才让尴尬的氛围并没有维持多久便被各种稀奇古怪的表演分散了注意力。
幕后,墨凉一直注意着台下的情况。听着他们毫无顾忌的拿自己说事,她嘴角的笑意越发的艳丽,却让守在身侧的幻觉得冷然。
“你看,大家都在等我们那场戏!”
浑身一僵,看着身旁的女童,幻的内心说不出的绝望。“主子放心,幻不会伤到您的。”
“不,他让你怎么做,你依旧怎么做。该你的荣华富贵,怎能不享受一遍就放弃!”
这句话,墨凉说的极其认真。可是幻却更加惶恐!那一脸人畜无害,未长开的稚嫩的脸庞,此刻却妖异的不行。
“是,幻知道怎么做了!”
努力平复微颤的身子,幻恭敬应下。她知道,在她拒绝那杯茶开始,她就没有选择了,生死皆与她无关了……
“轮到我们了……”
台上灯光忽然全部熄灭,只剩正中央顶上几只灯笼还亮着。琴声忽然自台后响起,台上的舞女相互对视也不再停留匆匆下台。一身素衣戴着面纱的幼童,踏着舞步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不疾不徐,姿态优雅。手中的丝带随着她的舞动在空中纷飞,像极了一抹耀眼的云彩,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歌声随着节奏也渐渐响起,
(ps:歌名:青春祭;演唱者:天空乐队;找寻自酷狗平台)
“终于我们走过了自己的年代
往日的冲动和天真不复存在
再不会无缘无故就笑了起来
而不知不觉之中学会了感慨
我们就这样告别了过去
告别了所有的感动和伤害
我们就这样走到了现在
经过一年一年 花谢花开
也许有些事我们现在已明白
人情的冷暖 桑田以及沧海
一句誓言让我们用尽了关怀
可从来却不知这是不是爱
而你就这样匆匆走开
带着我无法想象的悲哀
而你就这样匆匆离开
再见青春 再见纯真的年代
我们就这样告别了过去
告别了所有的感动和伤害
我们就这样走到了现在
经过一年一年 花谢花开
………………”
曲已终,音将停,戏却未开始。是她不敢?还是计划有变?墨凉心中一凛,面上却未动分毫。
若第一首是还有些古曲的韵味,那么这区完全易时代曲调却惊艳了所有人。而那一身娇小甩着柔软无比的丝带,却边跳边在身后那洁白的布匹上留下点点印记,到最后组成了一副最简单的樱花树海图让在场的人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母亲离去,在我的记忆里只有无尽的红色代替了她的身影。唯一鲜活的画面,便是那年樱花树下起舞为我庆生的模样。”
“父亲再好,也磨灭不了母亲留下的回忆。那樱花,那阖家欢乐,那温柔似水的笑容和声声看我长大的誓言……”
面色苍白,却笑的清冷,犹如那双温暖不了的眼眸。
“而我再念念不忘母亲,也只待来日与她作伴时才能再见。”
“放不下为执念,画地为牢反而失去更多。父亲,你可想母亲?”
从第一曲开始,墨涛的心就不曾平静过。当知道是自家女儿作的曲词,他的心里更是煎熬。女儿要表达什么,他知道,也不知道……挣扎在清楚和茫然之间异常无助。像是倾尽所有守护的宝贝忽然要失去了一般,领他抓狂,焦躁,不安,更是恐惧!
“凉儿……”
听闻女儿的疑问,墨涛慌忙起身,想告诉她:想!无时无刻都未忘记你母亲,从未忘记过!
可是他不能说……
看着不安的父亲,想起这些年他的奔波,转头望着坐在父亲下首的几位师傅,敛下眼帘……
“往事如烟,逝者已逝。何必紧抓不放?放下不是更好?”坐在一侧笑意始终的少年摇着脑袋道。
“太子殿下所言极是。”低眉顺目,轻笑冉冉。“云烟已过经年,往事终将了结。”
低敛的神色略过一丝冷然,随即又被温和的笑意掩盖。她竟知道自己的身份?有意思!
墨凉拾阶而上,墨涛看着越来越近的女儿,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手指尖微微颤动,想要破誓再算一卦,可是最终还是忍了!想起那年,破城手刃仇人之后。站在那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浴血的他对着那殿堂用自己和女儿发的毒誓,此生再也不算卦!!!那誓言,本是为了让自己脱离朝堂才发的。他以为自己唯一的用处就是算卦的本领,让人顾忌的也是这个。所以发誓前,墨涛根本没想过自己是失算的一天。算尽天下,卦无遗漏的墨涛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后悔这个选择。只是人生的路上,有太多的意外,太多的无奈,他没想到的事,太多太多了……
就像城墙上悬挂的族人,就像废墟中不成人样的女儿,就像……他亲选的护卫举刀杀了他最后的希望……
“凉儿!!”
“小姐!!”
“来人,保护太子!”
“…………”
这一刻,场面一瞬间混乱无比。
血液的流淌就像被破的堤坝,洁白的舞衣顷刻便染了大半红。苍白的脸看着微微颤抖中的幻,勾嘴一笑。想说什么,却未能如愿。一口口的鲜血一个劲上涌喷出,瘫软的身子趴在冰冷的石板上,炎凉无比,可她却已经没了颤抖的力气!
陷入黑暗前,她看向被人群拥簇再中间的男孩,那个始终含笑的孩子。
血色蔓延刹那,墨涛似乎看见了多年前他在城门上看见的尸首,在废墟中找到女儿的场景。口中一直强忍的腥味再次上涌,可他却依旧只能生生吞了回去。看着不远处的女儿,那被流年怎么也擦拭不完的血,墨涛只觉得天晕地转,想要过去,身体却没法动弹分毫。只能红着眼,颤抖着,底底的嘶吼着她的名字。“凉儿,凉儿……”
“爹爹……我恨你!”
“如果这是你要的,那么就守护好你的荣耀。”
“问你要几个人,另外,我要学琴,舞,以及剑术和鞭法,轻功。”
“我知道,但是这是我的决定。即便是死,我也要学。”
“以后我会经常出门,我要一个暗卫,一个明卫,以及一名和我年纪相仿的丫鬟要求必须都是女死士,没有牵挂的孤儿。”
“保家卫国,有何说不出。”
“何时起身?”
“恩。”
“不好。”
“几日,到底是几日?十天?半月?还是数年?你回来接我回家,是接墨王府的郡主回家?还是某位皇子的将死未婚妻?”
“墨家间接毁于他的手中,你就不怕我杀了他?”
“苟活久了,也就会累了!”
“母亲离去,在我的记忆里只有无尽的红色代替了她的身影。唯一鲜活的画面,便是那年樱花树下起舞为我庆生的模样。”
“父亲再好,也磨灭不了母亲留下的回忆。那樱花,那阖家欢乐,那温柔似水的笑容和声声看我长大的誓言……”
自她第一次会说话,直到今天她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一直在此刻在他脑海中徘徊着,耳边似乎还能听到那永远没有温度的语气。凉儿说过的话,他都记得,甚至曾经奢望过,想要听到她对自己说的更多。可他却从未珍惜过,只是一味的想要得到更多,更多……
以至于现在留下的,却全是伤害她的话!
凉儿,你这是在惩罚爹爹吗……
能不能别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折磨爹爹?爹爹知道错了!爹爹再也不会选那么愚蠢的选择了!!
再也不会了……
你不要留下爹爹一个人离开,爹爹只有你了啊!!只有你了……
“小姐?小姐??不要睡,不要睡啊小姐!来人,快来人救救她!!!”
“快叫御医,快去!!”
“断情?断情,快!快去叫青竹。他是妙医谷的人,他一定有办法救救小姐的。你快去找他,快去啊!!”
她被她赶走了,驱离了她的身旁。可是流年虽然很受伤,可她的心中始终不信那是她从小相伴的小姐真心话。始终觉得她的小姐驱赶自己离开必有原因,虽然自己并不知道是什么。
小姐啊!今夜的你好美你知道吗?可是为什么穿了一身素衣?今夜可是你生辰宴呀!
都怪流年赌气,都怪流年笨没发现身边有个大坏蛋!小姐,你那么聪明,为什么没保护好你自己?
小姐……流年好怕!你醒醒,睁开眼看看流年好吗?挣扎了这么多年,那么多苦难你都挺过来了,现在怎么可以就这么睡过去?
小姐,流年知道你只是太累了,想休息下,你不会抛下王爷,抛下流年不管的对不对?流年知道自己很笨,不聪明,这些年其实是你一直在照顾着流年。也知道,其实你心里其实很在意王爷的,只是你心有芥蒂,始终放不下王妃的事,放不下死去的那些人才从未表达出来你对他的在意。
小姐……小姐……流年不想失去你!
小姐……
死了吗?你死了,墨涛你当如何!
在这染血的夜下,少年脸上的笑意未曾退去半分。温和的让人发寒!
恢复知觉那一刻,靠着管家王勇的搀扶,墨涛才来到了血泊中墨凉的身旁。看到那毫无生气的样子,墨涛几乎瘫软在地,幸得管家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才稳住身子。
那躺着的,紧闭双目,血色尽退的人儿是他最珍贵,最爱的女儿啊!!!那人怎敢?怎么敢下得去手?!!
“王爷,这是郡主留给您的。”
一直沉默的断情看到墨涛脸上的血泪一惊,那双血红的眼中如今再也没有往日的万事不惊和隐忍,只有满满的绝望和癫狂。心中担忧却又无奈。这是给了自己新生的人,如今却成为自己旧主。但是心中对他的尊敬和维护却从未有过改变。就算他已经不是自己的主子,但是自己也不会背叛他,伤害他。
双膝跪地,递上那封早已准备的好的信笺。没有过多的语言,只是熟悉他的人看到那已然已经无比笔直的脊背就能知道,此时的断情心中有多紧张。那一封所谓的信笺,其实不过寥寥几句话。这是墨凉当着他们几人守卫亲笔写下的。
“樱花树下落誓言,月夜之下尝阴阳。
此生不悔墨家女,只恨今朝仇未泯。
慈母彼岸未曾离,父爱如山未曾断。
断命求安仇当灭,离朝守陵归故里。
不问恩仇不算卦,善待己身终再聚。
墨凉绝笔。”
这词写的不公不整,可是里面却将对方想说的话全写在里面。意思清晰明了,想表达的内容直白甚至胆大妄为。可这对于墨涛来说简直诛心又激动!
诛心的是女儿未曾忘记那年他犯下的错,而今又因此而死;激动的是他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再被原谅,以为自己会被女儿至死恨在心头。可是现在女儿告诉他不悔生为墨家女!
可他却再也来不及跟她说一句“爹爹想你了!
拿着信笺的墨涛终究再也忍不住,一声凄厉的嘶吼蓦然响彻墨王府。那声嘶吼中,满是绝望与悲痛,可是那双原本满是癫狂的眼眸此刻却已然开始消退,逐渐回归清明。
“你要的,爹爹绝不再让你失望了,可好?”
“你说不恨爹爹了,可为什么你连叫一声也不愿呢?”
“凉儿,爹爹只有你了呀!只有你了……”
“你若是真的担忧爹爹,又怎舍得离开爹爹啊?!”
“凉儿……我的女儿,你怎舍得离开?怎舍得啊!”
这一声声温柔的责问,好似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责问眼前那如今再也无法睁开眼,继续对自己横眉冷眼,冷嘲热讽的小人儿。望着这一幕的发生,不少人红了眼,可那些存了心思的人却不曾停下他们此行的目的。
这一夜,到底是无法消停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