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言耸听
我从城里跑到乡下,一转眼已经三个月了。其目的就是为了屏蔽所谓的国家大事,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乡里没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净是些鸡毛蒜皮的见闻,按理说都留不下什么痕迹。
乡下的生活越发简单,现在似乎连田也没得耕了。上个月阿P家的田也租给别人打理,每年只要按时去催催租,就有一笔微薄的收入,生活过的好不惬意。
对面的王婆死了,被发现时眼睛已经被老鼠挖走了一只。听村里人说王婆活着的时候,她家的老鼠总是抢她的食物。可能王婆死了之后,老鼠饿的慌,竟然最后就把王婆的眼睛挖下来吃了吧。
阿P在人群中双手交叉在胸前摇着头:“可怜……可怜……”
过了好多天,王婆家大儿子回来在拆房子,大概是准备盖大楼。王婆家房子是靠边的,有一面墙露在外面。村里人拉网线,都密密麻麻从王婆家这面墙上走线路。现在房子要拆了,王婆家大儿子拿起剪刀把线路剪个精光,好生过瘾。还边剪边骂:“MLGBZ,欺负我家没人是吧……”
村里的网络断了,都不敢去找王婆家大儿子麻烦。
“他家可有钱哩。好狠!”
移动通信网点的人也不敢来,在电话里跟村民说:“剩余的网费,我退给你们。”
村里人觉得有钱退嚟,也就不再在家里愤慨。
“阿P,长城网络便宜,我们都准备换长城的了,你要不要一起?”
“好啊,便宜的好……”阿P说。
不多久,王婆家就从从前的破旧土砖房变成一栋4层的大楼,好生气派。
村里人从王婆家旁过,大都会从下往上,再从上往下的多看几眼。
没多久,旁边的李大爷也在拆老房子,说也要盖一栋四层的大房子。不远处江家的,都十几年没有回来过了,据说之前做生意欠了一屁股债,也比较赶巧的摸回了村子。江家之前老死不相往来的两兄弟这次竟然要合伙盖一栋大楼,也要照着王婆家的模样盖个四层的。 这僻静的村子终究是僻静不了了。热火朝天的大兴起土木,家家户户都在盖大楼,都好像着了魔一样的同步。
“从哥,你家怎么不加盖几层呀?”
“哈哈哈哈,我挺满意现在的房子的。够住,够住。”
大几个月过去了,村里的红砖房都七侧八歪的竖立起来,没窗户,没粉刷,楼梯没扶手,原生态的建筑竟没有一丝装饰。
夹杂在两栋裸体高楼中间,有一栋破旧的小平房,很不起眼,那是胡嫂子一家。胡嫂子家有三个小孩,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今年12岁,在2006年注射乙脑疫苗后身患脑炎;小儿子今年10岁,在2008年因为食用三鹿奶粉患胆结石,至今经常感冒,身体发育也赶不上同龄孩子;最小的女儿今年6岁,身体算是健康,但是从未打过疫苗,至今不知道牛奶是啥滋味。
胡嫂子一家人,过的很艰辛。两个儿子出事后,也都向政府维权过,还跑到北京卫生部去了。最后,也都只得到个大概未必可能的结果,国家和企业也都没有依据去赔偿。后来,胡嫂子一家子上街,都有冒充衙门的人跟着,说是要保护好他们。有一次,胡嫂子男人被政府嘉奖了10万,说是他字写的好,政府要奖励文艺工作者。胡嫂子家也算有了个喘气的时候,毕竟这钱也能周转一下。
养三个孩子不容易啊,胡嫂子总是变着法的省吃俭用,恨不得一块钱掰成两块钱来用。阿P整天游手好闲,看到胡嫂子的三个小孩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于是,在玩拼多多的时候,阿P也会花个十几元钱帮胡嫂子的三个小孩拼几件像样的衣裳。胡嫂子很是感激阿P。后来听城里的朋友说,那APP竟卖假货和山寨货。我心里想:十几元钱能给三个孩子买到像样的衣服,你本就不该去追究货物的质量和真假。也就没有再细想这个问题。
“什么?我们这里又不拆迁了呀。”
“那王婆的大儿子听说在单位的洗手间上吊了。”
“哎呀……这该怎么办呦。我是东挪西凑做的这个屋。现在又说不拆了……”
村里又炸开了锅。
晚风夹杂着焚烧秸秆的味道遍吹着村子,鼻孔里却闻到了一股腐蚀了的尸体味道。村子里大都关了灯,早早的睡去,大概在梦里才能得到自己的想要。
二〇一八年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