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12）
2020年2月15日上午十点钟，明月开始练习毛不易的一首新歌：《一荤一素》。她在前一天晚上听这首歌的时候想到了母亲，哭了。她非常喜欢这首歌。她一定要学会这首歌。她开始练习这首歌的时候，不停地流泪，根本唱不下去。
她想起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的场景，想起最后一次见母亲的场景……她的母亲去了遥远的地方。她找不到母亲了。她再也吃不到母亲做的饭菜了。
毛不易的声音太轻柔了，明月无法模仿他的声音。她打开翻唱的版本。那谁唱的太难听了。她只好继续跟着原唱练习。她尤其喜欢“月儿明，风儿轻”那几句高音部分。那几句的旋律很恬静，像是母亲唱给孩子的催眠曲。
练了两个小时，明月感觉可以分享给人听了，在K歌上发布了有着她的特色的《一荤一素》。 她演唱的这首歌目前占据K歌日榜第5名。她的声音和王菲、黄龄声音的有点类似，甜美轻柔。唯一的遗憾是她没学过音乐，不识乐谱，不懂音准、音高、发音，她只能凭着感觉去模仿。她的声音没有爆发力，不燃不zha。慢慢来吧，毕竟她不是专业歌手。如果她做到了十全十美，她就是歌手了。她只是喜欢唱歌而已。没有必要跟某些旋律较劲，声音上不去下不来，是正常现象。她要承认自己的不完美。
下午三点钟，明月给童心下了一碗面条，放上酥鱼、绿豆圆子、青菜、鸡蛋、小葱。
面条是有花边的烩面。白色的面条、绿色的小青菜葱花、黄色的鸡蛋花在细腻的白瓷碗里流光溢彩。
童心在面条里拌上生抽、醋、香菇酱，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面条诞生了。
明月和小咪吃白米粥、腌萝卜丝。她舍不得吃烩面。烩面不多了，勉强只够童心吃两次。前天晚上童心吃萝卜丝的时候，忍无可忍地说：“我以后再也不吃萝卜丝了！总想打嗝！还总想……”她说不下去了，丢下半碗绿豆粥，不吃饭了。从此以后，腌萝卜丝上了童心的黑名单。
吃粥，不吃腌萝卜，吃什么？童心不吃榨菜、麻辣海带丝。那只能给她下面条了。前两天童心把姜拉到了黑名单。明月在面条里放了姜粒。童心吃面条的时候，总是不停地把姜粒捡出来，放到茶几上。她忍无可忍说：“老妈，你以后能不能不往面条里放姜了！”，把筷子往碗上一放，不吃了。
明月连连说好，以后不放姜了，把童心剩下的大半碗面条和小咪分着吃完了。
五十分钟后，明月预定的超市的菜到小区北门了。她换上蓝色的牛仔裤、白色的运动鞋出门了。小咪想跟着她一起出门，被她斥责着赶回了家。
雪停了。地上、树上、车子上、长椅上积了三厘米左右高的雪。雪的下面是泥水。一脚下去，雪被泥水淹没了。
路上有人抱着纸箱子走着。箱子里应该装有刚买的蔬菜或者别的生活用品。
“是不是拿的超市送的东西？”明月担心超市的人把南门说成了北门。从北门到南门，步行最少要用五分钟。
“是啊，超市来人了，在北门送东西。”穿着粉色毛绒睡衣的中年女子说。
明月加快脚步，往北门走去。
洁白无瑕的雪覆盖在地面上、草地上、石头上、树叶上，仿佛给大地披上了婚纱。
明月想象着自己去赴一个盛大的婚礼。河边的小草、石头、树木在默默向她祝福。新郎呢？已去了远方。这是她一个人的婚礼，一个人的盛宴，一个人的狂欢。天地为媒，草石树木为鉴，她嫁给了时光，嫁给了寂寞。
余生，她只想一个人过。如果童心想留在她身边，或者留她在身边，她也可以继续为她当牛做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她希望童心比她幸福美满。
她这辈子有很多无法弥补的缺憾。她走上了一条无比艰辛的路。路越来窄，越来越荒凉。没有人陪她。没有人和她一起披荆斩棘、欣赏沿途的风景。没有人和她聊天、一起吃饭。她的世界不再浪漫，只有永恒的孤单。
走着想着，明月不知不觉到了小区北门。北门紧闭。超市的员工在门外往门内递东西。
来送菜的超市员工是两个年轻的女孩子。她们应该不停地弯腰拿东西、递东西。她们连续奋战了两个多小时，累得弯不下腰。
明月打开订单上取货码给超市员工看，收到了自己预定的菜、酸奶和一些生活用品。满满的四大塑料袋的东西，外加一箱子酸牛奶、一大袋子卷纸。太多了！太重了！蠢女人疯了！又买这么多东西！怎么办？超市也太实在了，怎么会给那么多东西啊？
把东西放门卫室？附近的超市？不行。谁会给你看着？还会多跑一趟。拎吧。明月咬咬牙，两只手各拎起两大袋东西。左手除了拎两大袋东西，还抓了一大袋子卷纸、一箱子酸奶。
回家的路好长啊！明月拎着四大袋子东西和一箱酸奶，趔趔趄趄走着。走两步，歇一下。手指被塑料袋勒得快要断了，不行了。她把东西放到覆盖着雪的长椅、草地上。幸亏下雪了，幸亏地面有雪。否则，她的东西只能放到泥水里了。
她歇了几分钟之后，重新拎起东西继续往回家的方向艰难地走着。东西往下滑着，她用腿托举着四大袋子东西，一小步一小步地艰难地走着。
有两个中年人路过明月身边。这俩人应该是夫妻，并列走着，女的穿着粉色棉睡衣。男的微胖，穿着深蓝色袄子。俩人都戴着蓝色医用口罩，各拎着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放着一把小葱和别的什么东西。东西不多，很轻。那男人看明月艰难地从他们对面走过，用普通话对女人说：“拎不动啦！”
明月面无表情，慢慢地艰难地走着。她认识他们吗？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不想说话。眼镜滑落到鼻子上，快要掉了。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她用右腿的摩擦力支撑着东西不往下掉。东西越来越沉，手指越来越痛，她实在坚持不下去了。还有最少五百米的路程，怎么办？
把东西放到有积雪的草地上，歇歇，喘口气。幸亏下大雪了，幸亏有积雪。如果下大雨就麻烦了。谢天谢地！她爱极了雪。雪在默默地帮着她托举着她买的东西，不让那些东西沾染泥水。
歇了两分钟，明月重新拎起东西，继续往回家的方向走着。
一步，两步，三步……终于到家了！
小咪在拼命扒门，童心打开门了！
小咪欢快地扑过来，抱住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