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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世相忘

2020-06-15  本文已影响0人  棉布白衬衣

梁实秋曾说过一句话——“中国旧式士子出而问世,必须具备四个条件:一团和气,两句歪诗,三斤黄酒,四季衣裳。”

我一直把这句话当作现代社会,应酬的经典指南。是的,这仅仅适合的是现代社会,而且还是属于应酬与交际的范畴。

断然不会是古人的以文会友。

从“乘兴而行,兴尽而返”的魏晋; 到“醉笑陪君三万场,不诉离殇。”的大唐; 即便是优柔的宋代,也有“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的豪气与不羁。

我想,梁实秋的这一句,大概描述的他生活的那个时代,民国时候的社会风气。交际,正风行整个社会。

梁实秋这句话里的四个要素,放到现代社会,即是情商高,会说话;看得来山势;有一定经济基础(至少请客买单没有压力);打扮入流、不至于邋遢不修边幅。

但我以为,那是交际,不是交友。

古人友人之间交往,公认以魏晋时代,最为洒然。

除了前面说到的,王子猷与戴安道“乘兴而行,兴尽而返”;还有俞伯牙和钟子期的《高山》、《流水》遇知音。

这两则,大概是最最广为人知的。

但,若是读了鲍叔牙和管仲的故事,则对古人之间,关于情谊友情,有更深切的了解。

鲍叔牙和管仲合作做生意,管仲出资少,最后拿的分红却比鲍叔牙多。鲍叔牙说:“管仲家里穷,他比我更需要钱。”

鲍叔牙和管仲一起去打仗,管仲冲锋时跑在最后面,撤退时却第一个跑,鲍叔牙说:“管仲他爸死得早,他怕他自己死了之后,老妈没人养。”

上面这些事是管仲自述的。 一般人,像这么不要脸的事情,哪怕做得出来,也不好意思记下来。即使记下来,也要解释几句,表示不得已而为之。但管仲却没有。 

读这个故事,觉得管仲的不解释里面,别有意味。

鲍叔牙的理解,表现了友谊的境界;而管仲的不解释,则表现了友谊的另一种境界。

语言能对这个世界描述的部分太少了。在人们的情感世界里,难以说出口的那一部分正如海水下面的冰山,但那一部分,并不只是委屈和痛苦,有时候,也是喜悦和感激。不向别人传达,是不能,也是不为。

这一部分,鲍叔牙和管仲都有,他们绕过语言达到了相知。

最高的相知不需要解释,是懂得。对管仲来说,他知道鲍叔牙懂得。

古人说投桃报李,《诗经》中却有一个更高的境界:“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因为琼琚比木瓜贵重太多,这样做就不单单是礼尚往来了,这是“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这不是回报,这是为了要与你有永远的情谊。

但还有一种可能是:“投我以琼琚,报之以木瓜,匪报也,永以为好也。”你给我琼琚,我回报了木瓜。

既然物质不重要,那么木瓜和琼琚,又有什么所谓呢?只要我的情意你知道,即使我连木瓜都不回报,同样也会永以为好。

我们习惯于景仰鲍叔牙,事实上正是管仲的不解释成就了鲍叔牙。管仲的存在告诉我们一种可能,在人世间存在这么一种“摘人法”,不懂的不必懂,解释毁相知。

觉得友情是生活当中除了恋人间的爱情、家人间的亲情之外的一项副产品,爱情、亲情,与家庭生活息息相关,而友情可以独立存在家庭生活之外。

既然是副产品,那么就好比是主食之外的零食。主食,我们可以是粗茶淡饭,但是零食么,一定要可口才可以。

我以为不存在平淡无奇的友情。如果只是这样的关系,仅仅算得是一个认识的人,不能称之为朋友的。如果曾经的朋友到了这样的地步,那么此时,也算不得再是朋友了。

所以,我觉得友情是一种给人感觉强烈的情感。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分别时的感伤,最能显现友情的份量。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快乐、闲情时的来往,也更能显现友情的可贵。

懂得,大概才是友情交往里最珍贵的,最本质的维系根源。

早些年时候,我买书,去海宁新华书店,以及华联那边“张宗祥”故居外面的门市,总是特意挑选一些本地文学爱好者的书籍。

他们的书籍往往是那种小32开本的简装本,薄薄的一册,大都不会超过200页,印数也是少得可怜的千把册,而且也只是在当地发行一下。

里面记录的,也是一些人文杂谈,本地趣事,家长里短,婆婆妈妈。提到的许多事情、地方、习俗,大都是我所熟悉的,或者至少是我曾经而闻的。

他们以记忆叙事的方式,把尘埋的童趣,失却的绿盈,褪淡的清香,心底的慨叹,如陈酿一般端到我们面前,让我们仿佛又重新回到了永远无法追回的昨天。

这薄薄的一小册,或许就是他一生所有的写作,没有惊天动地,有的也是涓涓细流。在本地文学专柜上,和王国维、徐志摩、金庸等的作品放在一起,显得有点不起眼,甚至有些土。

但读来自有一种熟悉的亲切感,还有另外一个角度看曾经熟悉事物的新鲜好奇。

我开始关注、并喜欢阅读这一类作者的文字,是因早期买了一本苏州人吴凤珍写的《婆婆妈妈》。

这是一本随笔、杂记式的生活小品,老人将大半身的亲身经历,所见所闻,写成一篇篇优美的小品,娓娓道来,情真意切。

我开始喜欢上了这样有很浓的生活气息的文字,字里行间,都是充盈着生活的阳光风雨的。

据说,好茶的苏州人,有跳跃通脱的性灵文章。大概是苏州人乡音糯糯,写起文字来也格外袅袅婷婷,别有才子佳人的风韵。

苏州在历史上应该是比杭州略为寂寞的。正是这种泛青的空气,泡出了唐寅、金圣叹等这类正宗的苏州文人。

于是在苏州人身上,自然而然地有一股或浓或淡的士大夫气息,精致洒脱的才子风尚。

而苏州文人,即便是寻常生活的絮叨,也是充满情趣的雅致。就若这本吴凤珍的《婆婆妈妈》。这个苏州老太的女儿经,着实让我喜欢。这或许也全赖是苏州碧螺春滋养的罢。

其实,古之文人,也曾是十分向往文学的纯粹明净境界,有道是“秋水文章不染尘”。

到底有没有可能有一尘不染的文章呢?不知道,如果有,也只能远离权和钱的,静居小城某个角落的,小小老百姓文人笔下去求索了。

我也喜欢周作人先生的文章,其实喜欢的只是他的杂文,小品文。这样的小品文,拿周先生自己在《晚明小品。自序》里引用厨川白村的话就是:

“如果是冬天,坐在火炉旁边的靠椅上,在夏天,披着浴衣,饮着茶,随便地同好友闲谈,将这些话照样地移在纸上的东西,就是小品文了。

兴会来了,也说些小小的道理,有幽默,也有感慨。既有幽默有感慨,所谈的题目,天下的国家的大事不用说,还有市井的琐事,书籍的批评,友朋的消息,以及自己过去的追怀,想到什么就谈什么,用即兴之笔写出来的东西,便是这一类文章。”

历史走到现在,网络的时代,似乎整个社会都“文化”起来。各种各样的人物,于网络的各个角落,尽情地宣释着“文学”的因子。

说“文学青年”,听来不免有走调的味道,暂且称之为“文学爱好者”吧。

文字这东西嘛,本意就是说说话语,表达一下情感,抒发一些情怀。而网络文字更象风一样,写成就算,看过就完。不必有意无意地真把自己套进“文人”这个枷锁里去。

就好比陶渊明的诗: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销忧。后一句是文人的雅事,而前一句,居然还是世俗中事。

总要过了很久,才慢慢开始了解,人要等到坐得下来,才能看到过去和现在是存在同一个布景中的。过去的事,过去的情,过去伸手可及的明亮天空……

雨后天阴,空气潮湿,

房间里,泡一杯红茶,轻啜一口茶水里的温暖,我在这里,将没有的叙述淡淡铺开,亦觉得有简洁闲静的初夏况味。

2020/06/15 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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