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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王母:生为祭品,命定悲凉

2018-12-23  本文已影响86人  十月银杏

《史记》原文:淮南厉王长者,高祖少子也,其母故赵王张敖美人。高祖八年,从东垣过赵,赵王献之美人,厉王母得幸焉,有身。赵王敖弗敢内宫,为筑外宫而舍之。及贯高等谋反事发觉,并逮治王,尽收捕王母兄弟美人,系之河内。厉王母亦系,告吏曰:“得幸上,有身。”吏以闻上,上方怒赵王,未理厉王母。厉王母弟赵兼因辟阳侯言吕后,吕后妒,弗肯白,辟阳侯不强争。及厉王母已生厉王,恚,即自杀。吏奉厉王诣上,上悔,令吕后母之,而葬厉王母真定。真定,厉王母之家在焉,父世县也。

厉王母:生为祭品,命定悲凉

身为女性,看到《史记》中这一段短文,百感交集。不愧是司马迁,两百字落笔,一个薄命女子的恓惶一世跃然纸上。

短短一年里,她从侍寝、怀孕、坐牢、自杀,经历了怎样的过山车心情,我试着以同理心揣摩下:
一、温柔俏佳人,畏怯朝至尊。

赵王张敖为讨好过境赵国的汉高祖刘邦,献上美人侍寝。于公,刘是皇帝,于私,刘是岳父,更兼这个皇帝岳父很是不待见他。这时候献美人,承载的是张敖对刘邦的忠心和孝心。

那么,这个中介物美人就一定是百分百精心挑选出来的,是容貌、性情、举止都出众的女子,容颜绝色是必须外,性情必定温柔,心思必定纯良,服侍必定稳重,家世必定清白。

司马迁说她是赵王张敖的美人,那应该算是有名分的妾。即便是赵王的妾,应该也不是公侯显贵或者大户人家出身,更可能是平民家庭攀附赵王,或者就是赵王府里仆佣女儿提升而来。

至此,这个女人基本活了:年轻、美丽、温柔、体贴、卑贱,大概率未满20岁(《史记》没有记述她为赵王生养过),我们脑补下该美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有红楼袭人之妥帖、平儿之俏丽、紫鹃之聪慧,也并不为过。

此时,刘邦多大岁数了?历史记载,他活到了高祖十一年,那么高祖八年时的刘邦,也应该有58岁了。纵他再英明神武,在人生七十古来稀的2000多年前,刘邦已不折不扣是个标准老人了。

20岁红颜 vs 60岁君王,这在帝王天下的时候并不罕见,一朝得幸,那还是红颜的福分。

但20岁的那个,底层出身、没见过大世面、不识字或识字不多、只知道要尽心服侍主子(包括献上身体),只听闻过大汉天子的赫赫功绩和无数仙兆;58岁的那一个,杀伐驱驰天下,历经秦末风云、见过无数生死瞬间,逐一剪灭各路枭雄,最终成就唯我独尊。

后者对前者,威权方看卑微者,一言而定其生死荣辱,随心所欲;前者对后者,天恩隆幸,伴君伴虎,又会是怎样地神秘、崇敬和惴惴不安?

事实上,从后来这个女人的一系列遭遇直至惨死,也能看出:

她的命于刘邦而言,轻如蝼蚁;而刘邦对她的情(如果有的话),那也是堪比纸薄。


二、有孕之身,喜哉,悲哉?

司马迁写这小女人得刘邦幸,而有身孕。赵王自然不敢轻慢龙种。为表对刘邦的忠诚敬上,也为避嫌疑,他再不敢让这旧日美人混居在自己的宫室内,而是为其在外另筑馆舍。

不用说,他一定立刻向刘邦汇报了喜讯,也一定勤勉用心地使人看护这小女人母子俩。

在一个重视子嗣后裔的王朝,对一个可能生下龙子的皇妃,身处被刘邦无礼对待和无端猜忌险境中的赵王,必定是百般讨好刘邦,如果说他寄望于这旧日美人母子俩能为他改善和刘邦的关系,也尽在情理之中。我们再来看看刘邦对这小女人和肚中孩子的态度?是有情有义为夫为父,还是置若罔闻耍流氓。

第一阶段——女人侍寝到赵王涉嫌谋反被囚禁前:刘邦无所谓

司马迁没有任何笔墨写到刘邦对这女人和肚中孩子有表态。也许是司马迁有意不写或认为不重要,也许是刘邦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按照我们现在的说法:看一个人,说什么不重要,做什么才重要。那么,我们来看看刘邦是怎么做的。

第一,刘邦并没有把这怀有龙种的女人接到身边来看护。

第二,刘邦也没有对她或赵王做封赏。其时,天下已定,刘邦贵为天子,做这两件事易如反掌。刘邦没有做,只能说他对这女人没有情分,要知道刘邦是喜欢美女的,打仗的时候,他都会带着戚夫人。但是,对这个满足一时欲望的女人,他无所谓,连带着肚子里的龙子,也只有在生产并存活着后才有了一点顾念。

第二阶段——女人被牵连坐牢到绝望自杀前:刘邦无情无义

这一阶段,刘邦对这女人和肚中孩子倒是有态度了,只是这态度比没有还不如,只能是予人羞辱和绝望。

贯高事发,赵王被逮捕下狱,连带着这女人也被捕入牢房。她求狱吏上禀皇帝“得幸上,有身”,从她告诉狱吏的举动来看,她本是对刘邦抱有希望的,指望是办案人员未及详查而误牵连到自己;现在刘邦知道了,自己和肚中的孩子就有救了吧。

我甚至猜想,她在被投入监牢前,没准还幻想过母以子贵、晋位后宫呢!

但刘邦又是什么态度呢?司马迁说:“上方怒赵王,未理厉王母。”看到了吧,刘邦根本不予理睬,对她因侍寝自己而正在孕育龙子龙女的情形没有丝毫怜惜。翻译成大白话就是:孕妇怎么了,有我的身孕怎么了,你老实在牢里呆着吧。

2000年前的监牢,何况还是关押谋反罪人家属的监牢,条件什么样,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阴湿寒冷、茶饭粗糙、非打即骂起码的吧。

三、囹圄困境,心死身灭,魂归地府。

至此,这以身体恭谨侍奉君王的女人应该完全明晰了:皇帝不仅对她毫无怜惜,对她肚中的龙子龙女也无有任何情分。

刘邦对冷酷不做任何遮掩,那么其他势利小人自然也会拜高踩低,她的身体和精神处境会苦上加苦。

按照现代狗血剧情,势必还会有人质疑她肚中孩子血脉的纯正性,闲言碎语也免不了要听得进去。

至此,一个女人心头微弱的火焰彻底被冰水浇灭;她之所以还没有立即自杀,纯粹只为了腹中小儿。

当过母亲的女人都知道,十月怀胎,胎动的时候,你能感觉到孩子在和自己对话,在和自己撒娇。自己已经没有了生的心,但活生生扼死孩子,为娘的,终是下不了狠心。所以,生产完毕,知道孩儿平安,她自知黄泉路近,对人世不再有一丝眷恋。司马迁写她:“及厉王母已生厉王,恚,即自杀。”一个“恚”字,点出了这个苦命女子被羞辱、愤恨、绝望所包围的凄楚心情。直到此时,刘邦才露出一点悔意,令吕后代养这既是生日也是亲母忌日的襁褓小儿。

但是,但是,刘邦还是对她没有任何一点怜悯:比如死后哀荣好歹给个封号啥的,比如死后体面允许随葬入王陵啥的,比如给母家一些恩赐啥的,给一个为自己诞下皇子的女人。

没有,什么都没有,压根没有。司马迁只说“葬厉王母真定,真定,厉王母之家在焉。”

好干冷的笔调,好寂寥的身后,好凉薄的“夫君”。

彻骨寒冷的结论:

皇帝刘邦从来就没有把这个女人当成自己的姬妾,她就是赵王献给刘邦的一个礼物,而且是用过即弃的一次性消耗品,是一个以自己身体作为祭品的女人。

刘邦使用过片刻,没想这礼物还生出了孳息(厉王刘长),刘邦收下了孳息,对她却取舍两便。

她,一个没有名字的柔弱女子,《史记》那么多大人物中太容易被忽略掉的一个花季女儿,没有任何自保之力。从她进入赵王府的那一刻起,命运之神就扼住了她,无处逃遁,一如风中浮萍,注定了只有被摧残、被践踏。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同样,没有对比就不知道幸福。

看着《史记》中这个生如夏花、命比纸薄的女子,掬一捧泪花在手的瞬间,再看看今天那些青春靓丽的女孩子,走在阳光下,自由地说笑,大胆秀自己,大声说出“要”或者“不要”。

面对着这份爱恨独立的倜傥风流,哪个傻子会想穿越回去,当那个为人摆布的命定祭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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