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我的高考
《我的高考》
文/黎峰
人很奇怪,最深的记忆永远包括两部分: 最好的部分和最坏的部分。这两部分可能各自成立,也可能相互交叉。
我的高考,是一杯佳酿,也是一杯苦酒。
我对于自己的高考,是有着十分美好的期待的。这种期待应该在中考的时候就已经萌芽了。1986年夏,我乘车30里,在涩港乡(现在叫灵山镇)的一所简陋的小学里,坐着蹶屁股的木头板凳,双脚蹚在水里(当时雨季,房子漏水,考场几成水上飘),饥肠辘辘地完成了我的中招。成绩榜后来就贴在罗县城的十字街的墙壁上,红纸黑字格外吸引人,我以全县第二名的成绩(只比第一名少0.5分,其中英语满分)赫然在列。应该说从那时起,我就立下志愿:一定要考上一所好大学,走出大山,成为有用的栋梁之才。我记得当时我的班主任王老师力主我放弃报考小中专,至此我才依依不舍地放弃了包头钢铁学校抛来的树榄枝。
高中三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共有的学生时代不提也罢。我记得分科前的日子是非常痛苦的,作为班长的我,物理化学基本都不及格,非常地伤自尊。物理老师是班主任,有一次上公开课,来了不少听课的领导和老师,我竞然在设计好的提问环节来了个哑口无言,糗大了!下来以后自己给自己绝食,黄昏时跑到床单厂后面的田埂上鬼哭狼嚎,那么纯粹的进步思想现在想来依旧动人。
转机出现在分科以后,我终于迎头赶上,扬眉吐气,觉得对得起妈妈省吃俭用为我提供的保障,吃饭咽菜的时候不再内疚,也开始有了野心。想来,罗高那两年的文科第一基本都是我在保持,无数个白天黑夜,串成书山题海的丝丝缕缕,温暖着我的这忆。比学赶帮中,木楼的咚咚声已然顺耳,蜡烛的微光是那样明亮给力,入睡前窃窃私语恍如昙花开过,校园内的树木、池塘、操场都成了知音,噢,还有偶尔风一样飘过的奇人张三和疯狂监护人老詹校长……亲爱的老师和同学,此刻,我是多么幸福地陷入到与你们共度的曾经的点点滴滴……
1989年,我的高考随着饱满的汗珠滑落。七月流火,我已精疲力尽。谁都知道这是一次死里逃生的高考。就在高考前6月4日,北京爆发了全国串联的学潮,一些别有用心者,正用阴谋毁灭着青年一代。而我们这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生娃,因牵涉个人前途命运,格外敏感焦虑。说来可怜,正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在校长家里第一次看到电视,第一次从电视里看到并了解到谁是总理、谁是教育部长、谁是学生领袖等等。
散文||我的高考那时候,高考的录取是人工录取 ,混乱程度可想而知。对涉世未深的我们来说,高考录取是绝对的公平、公正和公开,在神秘的光环下,我们如待宰的羔羊,小心翼翼地憧憬着未来。老师们是见怪不怪了,可是我们哪里听得进去他们的善意提醒?我记得我估分的时候,还是充满了一如既往的骄傲和自信,估了一个理想的成绩。在心里,我下定决心:这一次上大学,不跨黄河,也过长江。
分数下来了,比预估的低了7分。当时还没有平行志愿一说,只有一个简单的专科和本科分数线。当年的本科分数线是474,我的考分是505,不尴不尬的一个分数了。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填志愿的时候,我没有听从老师的忠告,用三分钟的时间作了人生最重要的选择。因为一直以来我对老师的一句话很反感,那话的意思是说不管你如何努力,你们中的大多数人注定是平凡的,并且注定要走进信阳师院的大门。现在想来,信阳师院有那么不堪吗?就这样躺枪了,成为了我们心中的末流。
常言道,怕啥来啥。现实的打击经不起推敲。在焦急的等待中,录取通知书陆续下来了。几家欢乐几家愁。我慢慢了解到:班上最高分的袁同学上了郑州航院(平时她基本是全校前三名),胡同学上了中南财大,王同学上了中南政法,杨同学上了北师大(他的女朋友是我们的数学课代表,两人关系公开,是大家公认的男才女貌,她考上了一个专科学校),剩下的同学中,被录取到郑大、财院的20多人,占了将近一半的班额,成绩基本在460-480之间。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我被信阳师院录取了。
我无地自容地拿着录取通知书回到家,倒头就睡,欲哭无泪地在家里翻腾了一个星期。这样的打击我还是头一次遇到。以前,家里因父母不和遭遇的危机时有起伏,在我看来,同我念书的重要性相比,那都不是事儿。只要我考上理想的大学,一家人的命运将会得到彻底的改观。我有点恨自己,为什么为了一个女同学分心,并毫不犹豫听她的话,糊里糊涂地填报了武汉大学和西南交通大学;而她,据说在武大的那个亲戚也救不了她,她名落孙山并且负气出走了。
那一周时间里,妈妈好象做了错事一样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她最害怕我寻短见,到我基本上稳定了情绪走出家门的时候,我看到了妈妈眼中悲喜交织的泪花。“儿啊,去上吧,有个稳定的饭碗,总比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强啊。你看妈妈,这日子咋过哟!”就是这句话,如雷贯耳,一下子击中了我的软处,我哇哇大哭,嘴里,鼻腔里喷出了淤积的血。妈妈虽然不识字,但她分析的对呀:上师院,有补助,毕业了不愁工作,离家也近,这些对我来说是多么的合适。另外,我还有个私心:上师院后继续复习,再考一次,卷土重来未可知。
1989年高考季,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成长期。我所经历的一切,奠定了我人生的基本发展方向:学潮,让我反思家国命题,第一次对“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学”有了浅显的认知;志愿录取,让我看到了自己的浮躁和脆弱,看到了成绩背后承载的雨露亲情,看到了知识改变命运的多种可能;早恋,让我过早地沉迷情事,分散了精力,面对早恋的夭折我真的很痛,而杨同学和数学课代表还是跨越种种障碍最终幸福地走到了一起,大学四年我一直在破译这个密码,这使得我基本断绝了同女同学的来往,直到毕业后在回乡火车上遇到真爱;寻父,我揣着卖牛钱,凭着一点微妙的线索奔袭几千里,辗转来到福建南平松溪县,寻找出走6年的父亲,希望能见到他并劝他和我一起回家。虽然我并没有找到父亲,但我找到了父亲落脚的地方,那是一个山村少年的第一次远足,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精彩和无奈都已成了人生财富,
如今,年将不惑。离高考之时已飞逝30年,我毕业后来到郑州打拼。凭着自己的小小才华改变着命运。时光一去难倒回,往事只能回味。在一个偶然的诱因下,我写下这一段文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愿时光不老,故人不散。愿奋斗无悔,追求无限。谨以一个寒门学子的现实样本,来祭奠我那无限荣光并终将失去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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