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歌楚天牧歌简书专辑樱月竹鸣

工地诡话:青蛙

2021-03-29  本文已影响0人  老六演绎

(七)青蛙

【写在前面:本文根据真实故事改编,有些情节可能会引起不适】

    时值七月,即使到了傍晚,天气还是闷热得让人焦躁;已经转到西边的太阳竟憋红了脸,迟迟不肯下山,这样一来即使到了晚上8点,天还没完全黑透。

    荒地中有一片水洼,面积不算小,有数亩方圆,只因地势比周边略低,这才会在夏秋之季积了雨水,形成一片小泽;加之又不是耕种之地,无人管理,竟会生出密密层层的蒿草和芦苇,绿油油的一片看着喜人;更神奇的是有了水、草之后,鱼、虾、蛙、虫就都有了,只一两年光景,这里俨然成了一个季节性的小型生态乐园,一进了夏天就变得生机勃勃。

    在这野洼之畔,三个年轻人赤着上身,或坐、或蹲在水边吸烟聊天。在他们身后三、五百米的地方是好大一座建筑工地,他们都是工地里的施工员,此时收了工、吃罢了晚饭,嫌在宿舍里待着憋闷,这才出来溜弯,而这大片水洼是他们经常来的地方。他们喜欢在劳作了一天之后,来看看这块绿色的湿地,嗅一嗅略带腥味的水气,听一听虫鸣蛙闹,享受着短暂的闲乐。

    “柱子,攒多少钱了?尽看你攒钱可没见你花钱,得有二十多万了吧?”说话的亮仔,他是三个人中话最多的,大多数话题都他起的头,一会说工地干活时候的趣事,一会聊聊手机里看到的八卦新闻,一会又跟柱子和仨儿畅想一下未来的生活……

    “哪有啊,亮哥,我能挣多少钱你还不知道?”柱子有点憨,不爱发表意见,但很爱听亮仔讲话,不管说什么他都嘿嘿笑,时不时地接口“对!”“没错!”“还真是这么回事!”——他是个非常好的听众。

    “现在是没有,到了年底结账就有了,对吧?”亮仔挑了挑眉毛,嘿嘿一笑。

    “你要那么说还真差不多,呵呵。”柱子挠挠头,也跟着笑。

    “还是兄弟你行,知道攒钱,留着以后盖房子娶媳妇,哪像我们,管不住手,一年到头剩不下多少钱!是不是啊,仨儿?”亮仔拍了拍仨儿。

    “哼,挣了钱不花干嘛?留着生崽儿吗?像咱们干这活儿,谁敢保证每天都能平平安安回来?钱啊该花就花,没毛病!”仨儿说话总是这般阴阳怪气的,不招人爱听,还喜欢抬杠,有时还会在背后议论别人的是非。本来亮仔不想带着他一块出来,可是每当亮仔和柱子出来他都跟着,也不好甩掉,渐渐地也就习惯了。

    “呸,你特么就不会说点吉利的话,出事儿也是你头一个!”亮仔最烦仨儿这种话,骂了一句。

    “嘿,忘了上礼拜从楼上掉下一截钢筋头子,砸谁脑袋上了?安全帽都砸裂了,是你不是?”仨儿冷笑一声,说得句句属实。

    “啊……那个……是我怎么了?老子平时积德积得多,命大!”亮仔梗着脖子分辩。

    “对,算你说得对好吧?不过我到是觉得在工地上干活人人平等,嘿嘿。”仨儿到不当回事,而且也似乎没想进一步抬杠。

    柱子赶紧说和:“咳,说这个干嘛,平时干活时候注意点比什么都强。”

    三个人一时都不言语了。忽然一阵电话铃声,亮仔掏出手机看了看,是母亲打来的。他一跃而起,拍拍屁股上的泥土,接通了电话,嘴里“哇啦哇啦”地讲着电话,踱着步慢慢地往远处走去。

    柱子和仨儿一时也没什么话可说,也拿出手机来胡乱翻看起来。而仨儿还是坐在那儿懒洋洋地吸烟,嘴里不断地喷云吐雾。正在此时,忽听得“呱——”地一声,一只青蛙从眼前的苇塘里跳了出来。它可能是辨错了方向,连蹦了两下,正好蹦到了二人面前,一时愣住了。本来眯缝着眼的仨儿立刻睁大了眼睛,手疾眼快,用手轻轻一捂,便把这个小家伙抓到了手里。

    柱子这时才反应过来,问:“啥?逮着个啥玩意儿?”

    仨儿把手扬了扬:“这地方还能有什么?蛤蟆呗!”这只青蛙周身上下是墨绿和白色相间,光滑亮泽,胸腹之间一鼓一鼓地,想要逃跑,却挣脱不了仨儿的手。

    “哦,个儿还不少嘿,蛤蟆腿可好吃了!”柱子想起了曾经的美食。

    仨儿白了他一眼:“就知道吃,就这么一个,能有多少肉?不值得一炖!”

    “也是哦,那放了吧?”柱了有些失望。

    “放?行啊,不过咱得先玩一会儿!”仨儿裂嘴一笑。

    “玩?怎么玩?”

    “不懂了吧?你去水边揪根苇子过来,我教你怎么玩!”

    也许是工地的生活实在是太无聊了,柱子对这个没见识过的新玩法来了兴趣,跳到苇塘边折了一根芦苇递给仨儿。仨儿接过芦苇,折取了其中一段,刚好是两个苇节之间,将近二十公分长,是一根小管子。只见他又把苇子管儿放在嘴里吹了吹,确保完全透气,然后左手抓着青蛙,右手拿着苇管儿对准青蛙的屁股扎了进去,小家伙疼得后腿直蹬。

    柱子见状也是菊花一紧,没想到仨儿会用这种“酷刑”,不禁问道:“你这是要干嘛?变态啊?”

    仨儿坏笑着说:“又没捅你,急什么?瞧着哈!”说着把苇管的另一头含在了嘴里。

    柱子失声叫到:“我草,你可别吸呀!”他感到心口隐隐一阵恶心。

    仨儿鄙夷地白了柱子一眼,并不答言,鼓起腮帮用力一吹——还好他不是往外吸,不然柱子真的吐了——青蛙的肚子就这样一下子变大了两三倍,整个身子都圆了。然后他又从地上抠起一小块泥土,把管子口一堵,青蛙肚子里的气就跑不出来了,再把它放到地上,跳是跳不了了,四足乱蹬也仅能艰难地一点点往前蹭。

    柱子觉得一点也不好玩,把脸一耷拉:“我说仨儿,你这么摆弄它多损啊?早知道这样就应该把它放了!”

    “刚才你不是还说蛤蟆腿好吃吗?怎么又说我损?”仨儿冷笑一声,蹲下来用手指拨弄苇子杆,调整青蛙爬行的方向。

    “我……那咱也别让它活受罪啊?”柱子一时讲不出道理来。

    “你看它受罪是吧?那好办,拿块石头往它肚子上一砸就行了,‘啪’,还能听个响儿!”仨儿这样说着,就低头四处找石头。

    柱子赶忙相拦:“别别别,还是让它去吧,别再弄死它了!”

    俩人正口舌着,亮仔从水塘另一头走了回来,看样子电话打完了,他边走边喊:“你俩别闹了,没看见变天了吗?咱们赶紧回去吧,看样子这雨来得急,晚一会咱们就要挨淋!”说着已走到二人切近,不由分说拉起柱子就走。二人这才注意到原来天空已经暗了许多,大团黑云压了上来,果然要有一场大雨。仨儿也没说什么,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跟着亮仔和柱子一块回了工地。

    果不其然,三人才回到宿舍几分钟暴雨便来了,狂风裹着豆粒大的雨点足足下了二十分钟,这才渐渐小了下来,直到晚上9点钟依然淅淅沥沥地没有结束。

    工人们都在宿舍里窝着,有的玩手机,有的听收音机,也有几个白天干活累了,此时已经躺好准备睡觉了。好在这场大雨带来了一阵冷空气,使得屋里不会像平时那样闷热。

    工头老赵看了看时间,高声说了一句:“谁还有屎有尿的赶紧解决,马上熄灯睡觉了!”见大伙没啥反应,便示意靠近开关的工人把电灯关了。哪知熄灯还不到五分钟,就听得宿舍的门“咚咚咚”地有人在敲。有人问了一句:“大晚上的,谁呀?”

    门外没有回应。“开灯!”老赵说着下地找鞋——他怕工地上有什么紧急的事——几步到门口,开门一看:外面黑漆漆一片,并没有人。“谁特么跟这捣乱呢?”老赵骂了一句,关上门回到自己的床铺,脱鞋上床,还没躺下呢,“咚咚咚”的敲门声又响了!

    还没等老赵说话,靠近门口的一个工友“噌”地一下跳下床,骂骂咧咧地一把拉开了门,夹带着泥土腥气的湿冷空气扑面而来,但仅此而已,屋外还是没人!“这门是不是有毛病了?风一吹它就响?”他摆弄着门把手,想不明白。

    “别瞎琢磨了,现在哪有那么大风?明儿再说吧,关门关灯!”亮仔在里面喊他。不一会儿,屋子里恢复了黑暗、平静。大概十几分钟之后,那烦人敲门声又响了!此时有些工友已经睡着了,而没睡着的人听得真真切切。

    “我来!”是仨儿,他没有开灯,轻手轻脚先来到墙边的工具箱,摸了一把榔头出来,然后再悄悄来到门口,迅速把门打开:没人!

    “妈的,别让我看见你,非捶你不可!”仨儿骂道,闪身正要关门,身子突然像是被电击了一般跳了起来,嘴里还叫道:“我草,啥玩意儿,叫我一跳!”

    大家被他这一声喊都惊动了,“咋了咋了?”,有人开了灯,几个工友下地围了过来。原来门外虽然没有人,但地上却趴着一只大青蛙——比普通青蛙大三四倍!此时正支着前肢,抬头看着仨儿。同时大家也明白了,这“咚咚”的敲门声可能是这大青蛙撞的。

    “咳,我以为什么呢,不就是只蛤蟆么?至于这么一惊一乍的?”“你家蛤蟆长这么大个,这是牛蛙!”“放屁,咱这地方能有牛蛙吗?就是大个的癞蛤蟆!我以前见过!”……工友们议论了几句,并不以为意,陆续又回屋里躺下了。

    仨儿也觉得刚才自己这一叫有些失态,不禁火往上撞,抡起榔头骂道:“妈的敢吓唬我,看我不打死你!”说着抡锤就砸,大青蛙轻轻一跃便闪开了。仨儿打算再砸,却被老赵喊住了:“行了仨儿,放它去吧,跟个哑巴畜生较什么劲?赶紧睡觉!”

    仨儿把榔头挥了挥,大青蛙连跳几下逃远了,回过头来看了看才跳走。仨儿啐了吐沫,关上了门,果然后半夜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来撞门了。可他殊不知刚才在门外不远处的黑暗里还趴着一只青蛙正怒视于他,这只蛙的肚子充满了气,大如拳头,屁股里插着一截苇杆……

    夏天的天气总是这样,昨晚下了半宿雨,可第二天却是个大晴天。工人们依旧照常上工,谁都没把昨晚的事放在心上。

    眼看到了晌午,该休息了,工人们陆续收工去吃午饭。此时仨儿正在四楼忙活着,也不知道是他干得起劲忘了时间,还是工友们喊他吃饭时他没有听见,总之等他直起腰的时候,整个楼都空了。

    “得赶紧走,不然菜都让他们抢完了,我只能吃馒头蘸菜汤了!”仨儿心里想着,急忙收拾好工具准备下楼。走过窗边的时候他忽然眼前一亮,想到了一条近路:早上刚好有一大车沙子卸到了楼下,足有三、四米高,自己直接从这儿跳到沙堆上就不用走楼梯了,这多省事?好主意!想到这里他目测了一下窗口与沙堆的距离,没问题,绝摔不着!于是他后退几步,猛地往前冲刺,纵身跳了下去。

    在工地上像这种从楼上往沙土堆上跳的操作是很常见,尤其是年轻的小伙子,身体壮实,一般不会有什么损伤,当然最好不要让领导看到。只是仨儿怎么也想不到这一跳竟要了他的小命,那沙堆看似平整松软,可是当他双脚还没沾到沙子的时候,猛地感到有一硬物直顶屁股。他的大脑反应肯定不及重力加速度快,当然即使有过人的反应,在半空中也无法改变自己下落的状态,于是乎刹那之间,伴随着下体剧烈疼痛,他已落在沙堆上——或许说“插”在沙堆上更合适,因为那一长棒型的硬物刚好插入他的肛门,直入腹腔!

    仨儿痛苦地扑到在地,疼得他再也爬不起来,他喊不出声,求生的欲望促使他艰难地往前爬,但是内脏的破裂、出血让他很快就没了力气,以至于他只在地上爬行了两三米远就失去了意识。

    当工友们再次返回施工现场的时候发现了仨儿的尸体,大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仨儿趴卧在地上,五官扭曲、面目狰狞,屁股里深深地插着一根铁锹把。

    这是一起典型的重大生产安全事故,处理过程也很复杂,从报警、勘验、尸检,到调查、走访、问询,再到后面的通报、赔偿、整改等等,前后持续了两三个月。由于事发现场没有其他目击者,所以谁也想不明白仨儿怎么会让铁锹把给捅死了,最后还是法医进行了比较合理的还原:当时的沙堆上原本就插着这么一把铁锹,因为是竖直插着,木把的颜色跟沙子又很接近,所以站在高处往下看,不仔细看的话是很难发现这把铁锹的;仨儿从四楼跳下来,刚巧又落在——不,应该说“坐”在了这铁锹把上,悲惨的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但这个事情始终有个谜团没有解开,就是沙堆上的那把铁锹到底是谁插的?无论怎么调查也查不出来,到最后只得不了了之,无非是让工地负责人员严抓生产安全罢了。渐渐地工友们都不再谈论仨儿的事了,只有柱子每每想起此事都会倍感心惊,因为他晓得,那铁锹也许真的不是“人”插到那里的。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