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兰冷漠的背后,是李纨的焦虑和不甘
贾兰,贾珠之子,贾政嫡孙。贾兰是个小孩子,出场不多,却冷得让人发指。
第 九 回 恋风流情友入家塾 起嫌疑顽童闹学堂 金荣欺负秦钟宝玉,后来茗烟进来帮忙,两下正闹得动了手。谁知贾菌年纪虽小,志气最大,极是淘气不怕人的。他在座上,冷眼看见金荣的朋友暗助金荣,飞砚来打茗烟,偏没打着,反落在他座上,正打在面前,将个磁砚水壶打了个粉碎,溅了一书黑水。贾菌如何依得,便骂:“好囚攮的们,这不都动了手了么!”骂着,也便抓起砚砖来要飞。贾兰是个省事的,忙按住砚,极口的劝道:“好兄弟,不与咱们相干。”贾菌如何忍得住,见按住砚,他便两手抱起书匣子来,照这边抡了来。
贾菌、贾兰表现如硬币的正反面,一个看自家兄弟被欺负就要上手帮忙,一个却按住说什么,“不与咱们相干。”贾菌不过只是荣府近派的重孙,与宝玉的关系或许已出了五服。而贾兰呢,宝玉是他的亲叔叔,还是年纪相差不大一块长大的叔叔。当叔叔有难,旁支的子侄倘且知道去帮一把,可是贾兰这个嫡亲的侄儿倒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第二十二回,娘娘送来灯谜,大家猜谜玩乐,宝钗、湘云这样的亲戚也在场,唯独少了贾兰。贾政一眼没看到孙子,便问:“怎么不见兰哥?”地下婆娘忙进里间问李氏。李氏起身笑着回道:“他说方才老爷并没去叫他,他不肯来。”婆娘回复了贾政。众人都笑说:“天生的牛心古怪。”贾政忙遣贾环与两个婆娘将贾兰唤来。贾母命他在身傍坐了,抓果品与他吃。
贾兰是荣府长房长孙,是这份家业最直接的继承人。但是在府上却是被忽视的角色,一众亲朋了聚会老爷不点名不到场,这不是牛心古怪,这是他的尊严。他才是这府上嫡孙,却没有奶奶疼爱。看贾母是怎么对宝玉的,全书都没有王夫人关心贾兰的细节。被人提起,一次便是这次贾政发现贾兰不在场,一次是老太太给贾兰送菜。王夫人做的还不如一个曾祖母。倘若给贾兰足够的关心和爱护, 他这么小年纪怎么会如此敏感、冷漠。
长辈们都不怎么关心贾兰,真正爱他的只有母亲李纨。贾兰冷漠的背后,是李纨的焦虑和不甘。
李纨青春丧偶,一心哺育贾兰。不可否认,贾府给李纨的物质条件很是丰厚。探春起诗社后大家去拉王熙凤入伙,王熙凤当着众人的面和李纨算过账:你一个月十两银子的月钱,比我们多两倍银子。老太太、太太还说你寡妇失业的,可怜不够用,又有个小子,足的又添了十两,和老太太、太太平等。又给你园子地,各人取租子。年终分年例,你又是上上分儿。你娘儿们,主子奴才共总没十个人,吃的穿的仍旧是官中的。一年通共算起来,也有四五百银子。
但是贾珠逝后,公公婆婆却少有关心,哪怕是贾珠祭日也不见什么动静,有些东西不是光给钱就可以解决的。李纨哺育贾兰之余,不过带着姑娘们学规矩、念书写字,可以说很是清心寡欲。她来自豪门,贾珠未逝之前,王熙凤未管家,或许李纨也曾有过短暂的管事经历。即使没有管过,大家族的进出李纨也是门清。她知道未来不可靠,唯有把钱放在手上才是最保险的。所以,姑娘们不过一个月开两回诗社,一点酒水果子钱李纨也是一毛不拔。
在府上过了十来年,早已看透人情冷暖,其它都是浮云,保住自己才是万全之策。无数孤独的寒夜,李纨多少次会在黑夜中默默流泪,谁会帮她拭泪?贾珠祭日,李纨必定会让贾兰在贾珠灵前汇报一年的功课,这时谁想到安慰一下孤儿寡母。贾兰可以说自小在极度压抑的气氛中生活,所以他敏感又自卑,周遭长辈还常常忽视他,亲叔叔在府上活成个金凤凰,受到全家上下人人宠爱。可是贾兰这个嫡亲的长房长孙,却只得在偏僻一堣暗自神伤。
李纨又是不甘的。如果贾珠没有去世,现在赫赫扬扬的贾琏和王熙凤的生活将是她和贾珠的。那时,贾珠功成名就,她理家有方,二人在府上会是怎样一番情形。这份不甘,李纨都投入到贾兰的教育中。让贾兰以父亲为榜样,刻苦读书习射一定要取得功名,光耀门楣。也只这样,李纨的后半生才能真正有靠山。
从贾兰这个小孩子的冷漠,我们不难看出来自李纨的冷漠、无奈。当贾府大厦倾倒时,李纨纵有千金也有理由先保住自己,保住自己也就是保住了贾兰,保住了贾家的一脉,这个无需谴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