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家

在肖雪老家有个风俗，过完年三十，正月初一初二不能回娘家，说是家里供奉祖宗神位，要等到初三"送神儿"以后才能回娘家，这个风俗也不知延续了多少年，一辈辈出阁的姑娘们都在默默遵守，所以肖家外嫁的姑娘也不例外，每年都是正月初三以后携一家几口回娘家。

都说父母在哪哪就是家，在肖雪的父亲离世的这些年里，二姐肖雪、大姐肖丽、弟弟肖璐每到正月心里都空落落的。这两年都是正月初四才集体回娘家。

年前大伯给肖雪来电话，约定好回娘家时要完成一项大任务：修复肖氏家族祖谱。回到娘家第一站就去了大伯家，听大伯说肖氏家族的祖谱是父亲在世时写的，上面记录着祖宗几代先人的名字，为了防止谱书上的字迹淡化，她大伯在谱纸上涂了一层棕油，结果字迹全被油浸没了，普通光线里看不到字了，庆幸的是在强光照射下字的凹痕还在：肖雪就用手电边照边看那些字痕，用黑色笔按照字的凹痕一个字一个字的描写，一边描一边想象她父亲当年书写家谱时的样子，不觉眼睛有些湿润，这么多年竟不知道，祖谱上这些整齐有体漂亮的字痕是她父亲写的，忍住眼里打转的泪，在堂侄女的辅助下，写了三个小时，家谱终于修复成功。大伯叔叔们都完成一个心愿似的很满意。

十三年前的这一天，肖雪的父亲骤然离世，又是一年亲人团聚，大家都没有提及父亲，都尽可能的谈论一些轻松愉悦的话题，似乎任何人都不想去触碰亲人心里那道久治不愈的伤……

中午肖氏家族三十多口人在叔叔家聚餐，饭后聊天到晚上，肖雪姐弟三家人谢绝了长辈们的挽留去了母亲家……

肖雪最牵挂的还是母亲，母亲不喜欢城市生活，执意一个人留在乡下，去年，母亲在乡下找了一个老伴。原老家的房子闲置许久，已不能住人了，他们也都想陪母亲住几宿，可是和那陌生老头住在一起心里总是有道坎。老头家里三间房，和他的儿子儿媳住在一起，只有一间是老头和母亲住的房间。一间房住不下更多的人，即使能挤下，大姐肖丽和姐夫也坚决不同意在老头家住，说太别扭了！二姐夫也不同意在老头家住说不想太拥挤，弟弟肖璐弟妹也不想住老头家，说还是去叔叔家住舒服些……

肖雪在想住还是不住内心很是纠结，住下:以前每次住乡下的热炕，转天起来就会上火，满嘴起泡。和老头的家里人不熟悉，住在一起会有很多不便，比如如厕、洗漱、穿着……

不住，又想起年前母亲打电话说:“邻家姑娘过年之前就在娘家住了好多天，年后也能住好多天……不想让你们回来，回来就走……”

想到这肖雪突然抬起头对姐弟们说："我今天不走了，在妈这住一晚！"她想挽留但是又没有挽留任何人…

很晚的时候，大姐肖丽和姐夫开车带孩子回城了，二姐夫回自己老家了，弟弟肖璐一家去叔叔家了，肖雪和她女儿留在了母亲的后老伴家，母亲对外孙女说了句:“你们总算留下住了…”肖雪心里一酸……

母亲拿出孩子们买的各种水果、食品，看着看着母亲把那么多好吃的放在眼前，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不吃吧母亲一定会着急，就边吃边和母亲聊天，聊各种话题，尽管有的事母亲已经说过很多遍，肖雪还是像第一次听一样，时不时点头附和着……说小时候的事说邻居家长理短……唯独没谈论父亲……

好久没有和母亲在乡下同住了，只要母亲开心，一切不适都能克服……

母亲睡了，肖雪躺在那丝毫没有困意，想起过年之前几个姨父千里迢迢从外地赶来悼念父亲的场景:大姨父二姨父都七十多岁了还在怀念着父亲……初四是父亲祭日，想起一幕幕往事，不禁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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