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青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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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夜半，明月高悬。
传闻青鬼食人，俱在桃花舍。
桃花舍只在科举时，开门迎客。凡来此考生，皆官运亨通，无往不利。因而每逢科举，桃花舍皆会客满，住的都是去科举的考生。
有的模样俊俏，有的才情卓越。
有的两鬓斑白，有的字都不识。
再说这青鬼食人的传说，说的是有一位青面獠牙的鬼，等放榜后，会在夜半挑一个考生吃。而后剩下活着的，便大富大贵
人们俗称献祭。
今日正是放榜后的第一夜。
有一位少年坐在楼下大堂，眉目冷清，唇红齿白，一身青衫，手持折扇，似乎在等什么人。
半响，风吹动窗户。
咣一声，有什么东西被撞到了。
有人从楼上走下来。
“孟兄，你当真不怕啊？”
对方声音颤抖，手上抱着一个花瓶，想来是因为夜黑，差点被花瓶绊倒，才发出了响声。
“不怕。”孟舟伸出折扇，指了指对面的凳子，示意赵大兴先坐下。“你出来做什么？”
这世上想走捷径的人太多了，即便真有什么青鬼食人，也不过是带走一个人而已。万一自己就是那个幸运儿，岂不是能一辈子大富大贵。
不过孟舟此番是来抓鬼的，一个爱吃鬼。
此青鬼极爱人间美味，孟舟走遍了大川国的美食之地，都没有寻到。最后寻来了京城，知道了青鬼食人的传说。恰好赶上桃花舍开门，孟舟便走了进来，仍旧没发现青鬼行踪。
他猜测一定要等到放榜这日，才能等来青鬼。
“陪你啊。”
赵大兴将花瓶稳妥的放了回去，这要是碎了，他可赔不起。然后赵大兴直接坐在孟舟旁边，两个人离近一点，这样还有些安全感。
赵大兴生的高大魁梧，却胆小如鼠。
“孟兄，你在等青鬼吗？这青鬼是随便挑一个人吃，不是只吃坐在大堂里的人。不过你若是一心想寻死的话，我还是建议你去跳江。”
赵大兴的腰间别着一把刀，他接了走镖的活。
这次接的单子，就是守着钱公子。
但那钱公子早就逃回钱府去了，说桃花舍不安全，来的是青鬼，还是多请几个道士比较好。
赵大兴白得了银子，昨夜要了坛酒，一喝起来就到了晌午，后来沉沉睡去，再醒过来，就到了晚上。桃花舍安静的可怕，是挺吓人的。
“最近地府的生意也不好做，收不来鬼。若是我能跳下去死几次，多拘几个鬼下去，也就好交差了。”孟舟看赵大兴明明怕得要死，还下来陪他，想来是为了晌午他替赵大兴付的银子。
赵大兴喝的青梅酒极贵。
“嗐，我是没想到那几坛酒那么贵，白赚了一笔银子，都赔给老板娘了，还是不够。”赵大兴憨憨的挠了挠头，要不是孟兄付了剩下的银子，老板娘就要抓他去剁成肉馅了。
“来这里的人，不是为了升官，就是为了发财。哪个会像你一样，喝那么多酒。”
孟舟摇了摇头。
“你说真的有……”青鬼二字还未说出口，云遮住了天边的月亮，桃花舍更黑了，风呼呼作响。
“我食人间味，人间味不同。”
那声音从远处传来。
“先吃眼珠子，明目智也聪。”
“再来胳膊腿，让你跑的快。”
“肚中多墨宝，怎能不吃饱。”
“这不是……青鬼吧。”
怎么还唱着童谣啊。
赵大兴忍不住往孟舟身上靠了靠。
孟舟默默的移了两寸。
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孟舟眼前的桌子上，没有青面獠牙，反而是美貌如花。孟舟用折扇在赵大兴身上画了一个圈，人瞬间消失不见了。
“呵呵，我对他没兴趣。”
青鬼实则是一个女鬼，她喜欢年轻俊朗的。
“你就是青鬼？”孟舟实则是地府的孟婆，世人都以为孟婆是女子，其实就是个地府的差事。
不论是什么鬼，都可以胜任。
不过孟舟是接了姐姐的位子。
孟舟是远近闻名，做上孟婆以后，孟婆汤做的最难喝的。近来地府的鬼越来越少，孟舟都以为是被他的孟婆汤吓跑了。
要不是阎王明察秋毫，他就被冤枉死了。
哦，他已经死了。
“是啊。”
青鬼本是位做罗宋汤的小姑娘，因为得罪了权贵，不愿意委身做妾，最后横死街头。
她身着青罗裙，头戴钗环，眉目清秀，一双眸子明艳动人，手指纤长，身姿窈窕。
“我要带你回去。”孟舟出扇，逼近青鬼。
阎王让孟舟来人间尝尝美味，否则早晚会有鬼投诉他做的孟婆汤，顺便把青鬼抓回去。
“我吃了他们，你们地府也能少些事。为何要带我回去，他们吃起来滋补极了。”青鬼以人魄为食，她恨那些权贵，更恨世间男人。
千百年过去，她鬼力大增，可以驱使凡人。
桃花舍就是青鬼开的。
老板娘和伙计都是她的傀儡。
赵大兴猛然被送回了房间，想要推开门下去帮孟舟一把，又想起他这古怪的法术，想来也不需要帮忙，便坐在屋中等消息。
潜意识里，赵大兴觉得孟舟会赢。
但是孟舟做孟婆也不过百年，一直熬汤，鬼力早就荒废了，别说把青鬼抓住，能从桃花舍逃出来，已是十分不易。
孟舟怕此番与青鬼打交道，惹怒了她，把桃花舍的人都杀了，吸取人魄，那就更打不过了。
孟舟翻转双手，做一个结印，念了句出。
孟舟将桃花舍的人都弄了出来。
青鬼知道孟舟打不过她，所以才敢现身。
这人总是贪心的。
刚开始只是想喝她的罗宋汤，时间久了，就想吃她这个人。青鬼不肯，便要逼迫她。一直到跳了井，那些人还是不肯放过她。
青鬼嘲笑孟舟的自不量力，她出得门来，看那些人不明所以的看着孟舟，还以为他是青鬼。
“趁热乎，赶紧吃啊。”
青鬼舔了舔嘴唇，觉得美味近在咫尺。
街上顿时狂风大作，众人看到一位女子从桃花舍出来，有位好美色的，好死不死的拉住青鬼的手，嘴上说我保护你，暗地里想占便宜。
不过片刻间，人就被青鬼给吞了。
“鬼啊。“众人大喊，乱作一团。
赵大兴在人群中找到孟舟，他受了极重的伤，已经无法支撑自己了，赵大兴恰好把人接住。
“我带你躲躲。”赵大兴说。
“若是不阻止她，只怕会有更多人……”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他们，他们刚刚可没觉得你是好人。”赵大兴拖着孟舟。
“可是……”孟舟实在没有了力气，他的确打不过青鬼，但总不能看着这些凡人被青鬼吃掉。
“先离开这里再说，万一她吃饱了呢。”
好在赵大兴力气大，扛起孟舟就跑。
青鬼怎么会有饱的时候，这些人不过片刻就被她消灭了。再寻孟舟时，早就跑没影了。
“原是个胆小鬼。”
以前青鬼还怕吃的太多，被地府察觉，派厉害的人物来对付她。现在她鬼力大增，在人间呆了上千年，一般的鬼差对付不了她。
“人间美味，何必去阴冷的地府。”
一挥袖，青鬼便消失了。
这次科举，落榜了很多人，而桃花舍里，只有回家避难的钱公子侥幸存活。虽然没得了官去做，但至少保住了一条命。
青鬼的事迹传遍了大川国。
世人皆知，青鬼食人，不敢再去桃花舍。
孟舟被赵大兴带走，休养了几日，烧了一张纸钱递到下头，得知这青鬼原名叫青娘。死前就住在桃花舍原址，千年过去，早就变了风貌。
青娘若非被那达官贵人看上，最后横死街头，平添怨气，或许那时会与青梅竹马成亲。
也不会有今日青鬼了。
“只怕要找到这个青梅竹马的转世，或许只有他能劝解两分，能让青鬼悬崖勒马。”孟舟觉得青娘可怜，但因为她而枉死，无魂无魄，连轮回也入不了的那些人鬼，岂不是更可怜。
“不是说有孟婆汤，那人还能记得？”
赵大兴觉得这个办法，靠谱，也不靠谱。
二人现在住在赵大兴的破房子里，大门残缺不堪，屋里只能遮风，还不能避雨。孟舟好不容易才挑了一个腿凳子完好的凳子坐着，赵大兴就只能坐在门槛上，抬头看向孟舟。
“孟兄，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孟婆。”
“孟婆不是女人吗？”
赵大兴的语气，颇有些可惜。
“男人怎么了？”孟舟一记眼神杀，他虽然解决不了青鬼，但解决赵大兴，还是不成问题的。
“不是，也挺好的，那能怎么啊。”赵大兴头一次活着看到孟婆，问题一个接一个。
“那有奈何桥吗？”
“孟婆汤是你亲手熬的吗？”
“里面都放什么啊？”
“阎王长什么样啊？”
“黑白无常会来接我吗？”
“死那么多人，他们忙的过来吗？”
“孟婆汤好喝吗？”
“要不我给你做一碗？”孟舟根本没有心思去思考怎么找到青梅竹马的转世了，赵大兴竟然会这么话唠，孟舟折扇一开。“你尝尝？”
“别别别，死了再喝，死了再喝。”
赵大兴怕忘了埋在柳树底下的一两银子。
“赵大兴，你最喜欢什么食物？”
说起孟婆汤，孟舟差点忘了阎王交代的最最重要的事情。他是来让孟婆汤变好喝的，青鬼到底吃几个人，和他似乎也没什么关系了。
“啊，包子吧，个大，管饱。”
赵大兴想了想，还是说了包子。
“肉包子最好吃了，可我也不是常有买卖。”
“我请你吃。”孟舟收了折扇，别在腰间。
一位冷清少年，身后跟着一个彪形大汉。
二人不多时到了包子铺，孟舟出地府前，特意让阎王换了上面的银子，那种变出个银子来骗凡人的法子，可不是他们地府的规矩。
孟舟选了一个靠窗的，赵大兴是无所谓坐在哪里的。难得今天有人请他吃包子，自顾自的点了好几种，好像饿死鬼投胎似的。
孟舟看着窗外，街上的烧饼摊上，刚做好的烧饼出炉，热气腾腾的，小摊主人倒着手，最后递给一个妇人，妇人放进小篮子里。
另一边有一位大叔，喊着冰糖葫芦，过路的小孩扯着大人的衣角，眼馋的很。大人无奈，走到糖葫芦大叔身边，买了一串，递给小孩。
小孩吃了一口，酸酸甜甜，笑得很满足。
孟舟正看着，赵大兴喊了一声。
“孟兄，发什么呆啊。”
包子已经被伙计拿了过来，赵大兴嘴角都是油渍，包子已经吃了好几个，看孟舟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这才喊他。
“没什么，好吃吗？”孟舟问。
“好吃啊，你也吃。”赵大兴说。
孟舟看赵大兴吃的有滋有味，也拿起一个包子来，和赵大兴的狼吞虎咽不同，他吃的很慢条斯理，似乎在品尝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可孟舟吃到嘴里，却没有味道。
赵大兴又塞了一个包子，吧唧吧唧的吃完了。
“好吃吧，他家包子最好吃了。要不是你请客，我要攒好久银子才能来一回。”
“恩。”孟舟平淡的点点头。
他把包子推到赵大兴面前。“好吃就多吃点。”
没滋没味，怎么会好吃。
孟舟仍旧看着窗户外面，那些人脸上洋溢着笑脸，好像买到了最好吃的东西。
大川国那么多好吃的，唯独他尝不出来。
赵大兴吃下最后一个包子，带着孟舟回到了他的破屋子。他没有家人，独身一个，在京城安身立命并不容易。有时候去镖局截货，有时候做些抗麻袋的力气活。
赵大兴也想过娶个娘子过日子，但这破破烂烂的家里，也不剩什么东西了，何必委屈了人家过苦日子。如今突然多了孟兄，赵大兴还觉得多了一丝人气，虽然这位是从地下来的。
赵大兴想着自己一个人，屋里能凑合用就行。便没补屋顶，这来了孟舟，万一下了雨，可不能把孟婆淋到。就去邻居家借了工具，打算去哪个山头砍点树，把屋顶补上。
孟舟发现赵大兴的意图，随手一挥就解决了。
“孟兄还真是不同凡响啊。”
赵大兴赞叹不已。
孟舟倒是没有沾沾自喜，不知道怎么熬出好喝的孟婆汤，青鬼又抓不住，以他的鬼力，也没有办法查到千年前青鬼的青梅竹马。
若是此刻回地府，阎王又要说他了。
似乎除了住在赵大兴家，也没别的办法了。
“我虽然不能点石成金，这点小事还是无妨的。只是还要劳烦赵兄一段日子，能让我在贵府上将就几日。”孟环顾四周，也只能是将就了。
“好说好说，您睡床。”赵大兴恨不得立刻去买新的被褥，给孟兄铺上，但他的银子都给桃花舍了。唯一剩一两银子，是他的棺材本。
动不得啊。
赵大兴住的地方，在京城最边上。这里的人若是比富贵，肯定是个顶个的不行。若是比穷，哪个拿出来都是顶尖的。
孟舟觉得最不容易被青鬼发现。
桃花舍布置的那么好，想来青鬼受不得苦。
孟舟就这么住在了赵大兴家。
时常的，孟舟带赵大兴去吃包子。
赵大兴也不是靠男人养的，仍旧出去接活。
渐渐的，一个冷清俊朗的落魄少年，住在更落魄的莽夫赵大兴家的故事，就这么传出来了。
其实孟舟有想过去找姐姐帮忙，但她已经嫁出去了。天界可不是孟舟烧个纸就能传到话的地方，而且他在地府没什么成就，不想丢人。
而青鬼不知道是想开了，还是等下一个科举，就这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这几个月都没有人失踪，桃花舍的失踪案就不了了之了。
转眼到了年根底下，赵大兴从邻居秀才那要了一副墨宝，孟舟知道这是人间的习俗，过年的时候要贴一副对联。地府可不兴这个，他天天不是熬汤，就是盛汤，递汤，无趣极了。
“你家连个门神都没有吗？”
孟舟看着光秃秃的门。
这过年的时候，门神会下凡，怕人间有妖魔鬼怪作乱。孟舟才死了一百多年，实在不是青鬼的对手，在人间提升鬼力也很慢，只能求助。
但赵大兴家连个门神都没有。
他怎么求助。
赵大兴尴尬的笑了笑。“那个……嘿嘿。”
“算了，我去别家看看。”
孟舟一路走，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有门神的。
就是这门神像，稍微破了点。
凑合用吧。
孟舟变出一支香，将其点燃，默念了几句。
赵大兴跟过来，也不知孟舟看到了什么，对着人家的门说了许多话，许是对面真的有什么神仙。好像同意了孟舟的什么话，赵大兴竟然看到孟舟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虽然只有一霎那。
但赵大兴觉得他才是天上下来的神仙。
门神看着旁边傻乐的赵大兴。
“这件事我会告诉你姐姐，只是这个凡人知道的太多了，你要清除他的记忆。”
“好。”孟舟答应的毫不犹豫。
门神替孟舟传话，孟舟的姐姐并未出现，似乎是遇到了一些事情，需要她自己处理。只是加固了孟舟的法器，递话让他尽快解决。
没有桃花舍，孟舟很难找到青鬼。
可距离下一个科举，还有好几年。
“孟兄，那咱们怎么办啊。”
赵大兴苦着个脸，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他觉得孟舟是被他救回来的，与其一辈子默默无闻，还不如跟着孟舟抓到青鬼。说不定能名垂青史，死了也好和地府的鬼们吹嘘。
孟舟并没有消除赵大兴的记忆，青鬼未除，让孟婆汤好喝的方法也没有找到，赵大兴也不是出去胡言乱语的人，何必浪费鬼力。
“或许我出去，她会来寻我。”
既然世间美味不如人，孟舟自认为长的好看。与其等几年后青鬼出来，还不如以自己为饵。
赵大兴提议，让孟舟过个好年，等过年以后再动手。青鬼一个姑娘家，可能也不愿意大冬天的出来。青鬼是鬼，怕什么冷。孟舟倒是觉得青鬼可能是怕门神，所以也就同意了。
青鬼其实一直在桃花舍，她坐在那张桌子上，看着外头灯火通明，家家户户热热闹闹。
邻家那个哥哥，不知转世多少次了。
或许早就不记得她了。
哪怕是青鬼自己，也模糊了对方的模样。
“若是没有那些事，你我也能一起过年，我为你做罗宋汤，你最喜欢的罗宋汤。”
青鬼飘到厨房，难得开了火。
孟舟本是要吃赵大兴下的饺子，虽然饺子被赵大兴包的惨不忍睹，而他又食不知味。可毕竟是赵大兴一片心意，孟舟不好辜负。
这时候，孟舟突然闻到一阵儿香味儿。
“大兴，你有闻到什么味道吗？”
“什么味道？饺子吗？”
赵大兴把饺子捞出来，装在盘子里。
“不是。”孟舟根本闻不到饺子的味道。
赵大兴吸了吸鼻子，除了饺子味儿，和炭火味儿，他什么也没有闻到。“该不是隔壁秀才做什么好吃的了吧，他除了一手好字，做的饭还不如我的好吃，孟兄，模样是难看了些，但……”
赵大兴话未说完，孟舟觉得那个味道更浓了。
“我去看看。”孟舟觉得这个味道好熟悉。
“我也去。”赵大兴怕孟舟又迷路。
上次孟舟一个人出去，就没找到赵大兴的家。还是烧了个纸，等晚上请了个同僚带路，最后才找到赵大兴的门，赵大兴差点要去报官了。
孟舟只说他更熟悉地下，在大川国一直是走到哪里算哪里，实在不通，就去地下走。
赵大兴无语。
现在孟舟带着赵大兴一路寻来，没想到停在了桃花舍，孟舟拦住赵大兴。“你先回去。”
若是青鬼圈套，孟舟自顾不暇。
哪怕有姐姐的鬼力加持，孟舟还是不自信。
“你小心。”赵大兴也不逞能，等孟舟进去，自己找了一个巡逻金吾卫看不到的地方，躲了起来。因为没有孟舟带着，他会被凡人发现。
孟舟独身进了桃花舍，一路到厨房。
他看到月光下，青鬼正在做汤。
青鬼早就发现了孟舟。
“没想到你这个时候来了，我今日没什么心情跟你打，早些回去吧。还有门口蹲着的那个，一起带走，我见不得丑东西。”
“他不丑。”孟舟知道她说的是赵大兴。
“你若是不走，就留下来喝碗汤。”
青鬼难得这样好相处，为孟舟盛了一碗汤。
她做的罗宋汤，在当时可是一绝。
那个时候，这里还不是桃花舍，也不是京城。
四邻八舍，没有谁不念她的汤。
“若非那群人，或许他也能喝上一口。”
青鬼坐在孟舟对面，把碗推过去。
这汤色香味俱佳。
孟舟怕青鬼有诈，拿出折扇，准备防御。
青鬼呵呵笑了两声，将汤一饮而尽。
“能与有情人，一日三餐，是多幸福的事。”
青鬼没这个福气。
那些被她吃掉的人，也没有这个福气了。
青鬼又给他盛了一碗，孟舟实在是被这股香味吸引，便小小的喝了一口。
“竟然……如此……好喝。”
孟舟觉得这个味道好熟悉。
可是他想不起来在哪里喝过。
死了一百多年的孟舟，也没有凡间的后辈供奉香火，他一直怀疑自己绝后了。当初只是正好被姐姐捡回去，后来就继承了孟婆的位子。
别看他在地府每日熬汤，其实他不需要吃东西的。孟舟并非以凡人的躯体在凡间生活，所以他在凡间吃的东西，没有一点味道。
而这碗罗宋汤是青鬼所做。
“我是不是在哪里喝过？”
孟舟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我相距甚远，如何喝过。”
青鬼觉得孟舟在套近乎。
“你这折扇被人加持过吧？”
青鬼一眼就看出了不同。
“其实活着也没意思了。”青鬼突然觉得累了，想要得到解脱。“我吃了那么多人，也不记得哪个是仇人，哪个是好人了。凡人轮回往返，或许我曾吃过帮我收摊的五大娘，予我人身的爹娘，又或者是青梅竹马的他。”
刚开始青鬼鬼力低微，是不挑食的。
她不知道这些人是谁，每吃下去几个，鬼力就会增长一些。即便如现在这般强大，青鬼还是找不到青梅竹马的那个邻家哥哥。
“你能帮我找到他吗？”
这是青鬼唯一的要求。
孟舟没想到青鬼突然这么好解决了。
“你不会是趁我查的时候，背后放冷箭吧。”
孟舟还是不相信青鬼。
“你也可以离去，大川国这么大，找你也不容易的。等你查到了，再来桃花舍找我。”
“若是你跑了呢？”
“我已然求死，跑什么。”
青鬼觉得好笑。
“信与不信，皆在你。”
“青鬼，若是你寻的人，此生是赵大兴这样的，你又如何？”孟舟不知道青鬼为何执念。
“是又如何，我只想知道他在哪。”
“你等着。”孟舟又不是傻子，自然是离开了桃花舍，回赵大兴的住所，才开始催动鬼力。
青鬼也不是个说话算话的鬼。
她一路跟着孟舟到了赵大兴家。
孟舟没想到那个邻家哥哥会是他自己。
“哈哈哈，喝过孟婆汤，都不记得了，对吗？”
青鬼也没想到孟舟就是她的邻家哥哥。
“我，他，他想救你，但是无能为力。”
孟舟从未探查过自己的过去，他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惨的时候，活生生被打死了。
“那些人呢？”青鬼又问。
“做的这么惨无人道，轮回畜牲了。”
孟舟庆幸他如今吃不得凡人东西。
不然指不定哪个，就是打死他的畜牲。
赵大兴看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
“二位，我还在呢。”
“恩，我知道。”孟舟仍旧防备着青鬼，明明说好了他去桃花舍，结果又出现在这里。
鬼，竟然也会骗鬼。
“后来呢？”青鬼又问。
“后来做了好人好事，又……成人了。”
“是吗？在哪？”青鬼步步逼近。
孟舟刚看完轮回书，此刻鬼力不是特别稳定。因而青鬼若是出手，他或许不会被伤到。赵大兴就不一定了，这周围邻里也可能遭殃。
毕竟青鬼从前不挑食。
“我要吃了他们，他们不配轮回。”
青鬼猛然释放鬼力，孟舟忙拽住赵大兴，撤退数步，将赵大兴扔出院子里。
“你先走，我对付她。”
赵大兴只听到这句话，就被扔了出来。
后来孟舟与青鬼大战，赵大兴毫不知情。
一直到他寿终正寝，才猛然回忆起来。
彼时，孟舟仍旧在地府做孟婆。
“这汤，闻着味道不错啊。”
赵大兴先给自己来了一勺，正要喝下去，被孟舟制止。“我缺个打杂的，你留下来吧。”
“我不用投胎了？”
“恩，做鬼差。”
“这孟婆汤怎么做的？青鬼还活着吗？”
赵大兴被孟舟喂了一些动过手脚的孟婆汤，所以不记得这些事情了，等他死后，成了鬼，又恢复了记忆，因而一把揽住孟舟的肩膀。
“该不是留下来了吧，你们成亲了没？”
“交由阎王了。”
孟舟用折扇拍掉赵大兴的手。
“我记得当时喝孟婆汤，挺难喝的。”
赵大兴看一个鬼喝完一脸喜色。
“秘方是什么？”
孟舟沉默不语。
以饿鬼为引，渡人凡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