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女巫
“滚出去,扫把星,你是没看到村子门口那只木牌上写的字吗——‘女巫与狗不得进入’。竟还敢来俺们村要饭来?滚!”
伴随着叫骂声响起,紧接着的是“砰”的一声,只见一道黑影飞离地面约两米之高,伴随着轻微的骨折声,最终摔落在距原处约十米处。
“老太婆,滚!”说罢,一魁梧健壮的男子紧锁住村子的大号木门,然后转身迈起大步,哼着小调潇潇洒洒向村里走去。瞧得出,那是张得意的嘴脸,整只脸写满了骄傲,似乎在为自己做了一件为民除害的大事而感到自豪。
黑影匍匐在地,眼角在瞥到自在离去时闪过一丝恶毒的光芒,她碎了口掺着脓血的唾沫,接着痛苦地捂着那张老脸,然后颤颤巍巍站立起来。
“呸!不过几个窝窝头,值得打老婆子我那么恨吗……还打在脸上。”
被唤作女巫的老婆子在一声声抱怨后缓悠悠抬起头,露出黑袍下一只皱纹层层堆积的老脸,脸蛋上还泛着紫红,渐渐有隆起的趋势。看得出,那青年打得着实不轻,下了狠手,只是不知青年究竟对这老人家抱有多大的仇恨,竟下手至此。
老女巫拨开眼前掺白的发丝,眺向远方,嘴角突然间微动起来,似乎在念叨着什么,紧接着脚步随着声音而动,一步一步,沉重有力,迈向夕阳……
夕阳拖长了她前行的身影,恍惚间,这本沉默的影子竟惊人地张牙舞抓舞动起来,与因衰老而行动不便的女巫形成鲜明的反差,再眨眼间,这影子竟径直离开主人,朝刚才的小村跑去,没了踪迹,只剩下嘴里依旧念念有词,迈着沉缓步伐的女巫……如果你仔细听,你可以听到:
“死吧,去死,都去死。嘿嘿…要死得干干净净……头和身体的分离的感觉是很美妙的…哈”
“听说了吗?前几天烙馍村全死光了,每个村民都是头和身子分离,各自吊挂在自家门前,可怖极了!”
“是呀,还听说报告消息给太守的那位在今天凌晨也死了,听我那给太守做事的表哥说,那人是被吓死的,发现他时,他死在自家床上,上下两边还冒着屎哩!”
“哎呦喂,真恶心。”
“你猜会是谁干的……”
“还用说吗,肯定是那个老女巫,她心肠坏得很,大家都知道是她干的。”
“嘿,现在已经被抓了吧。这可是滔天罪行。”
“对,自那件事后,太守就派人追捕她去了,派的可都是壮小伙。现在把她正关在笼子里呢,听说是要把她烧死,就在今天中午。”
“那就好,现在我还提心吊胆着哩。不如我们去看看吧。”
“好啊。”
“报告,大人,已经到午时了。”
来人手握巨斧,毕恭毕敬地站在面前大人的一侧,他小心翼翼,尽量使自己摆出完美的姿态,以获大人的赏识。
“好。那我们就去给愚民一个交代吧。”被唤作大人的这位便是这片地域的太守,他所守的这片城池远离帝都,坐落在深山中,地势复杂,山道迂回。一般而言,很少会有人来此地,就连帝王将相也很少指点这里,在这里,他俨然就是一土皇帝了。
刑场前,早已围满了人,一眼下去,竟望不到尽头。
人们在欢呼,在喝彩,就连平日深居简出的妇人都站在不远处翘首以望。人们都在期待,他们看向那大理石筑成的高台,他们期待着那位太守从中出现,给刑台上的巫婆狠狠一击,让她去死。
“看呐,太守,是太守!他出来了。”伴随着人群中一声,人们目光向高台汇聚,直到看到那一抹黄色衣袍的出现。
太守出现了!他迈着阔步,潇洒地出现在每个人期待的目光中。
“大人,烧死女巫。”
“对,烧死,让她去死。”
人们疯狂了起来,无一不叫嚷着要女巫去死。就连平日德高望重的老一辈人也都聚集台下,扯着嗓子要女巫去死。懵懂的小孩似乎也受到大人的感染,坐在父亲母亲的脖子后挥起小拳也嚷着女巫去死一类的话,人群在眨眼间陷入愤怒的热潮。
“大家安静。”太守喊道。
人们便安静了下来,很是听话地不发一声。
“大家听我说,本人会为大家做主的,给大家伙儿一个交代。”
“我们相信太守大人。”人群中不知谁喊了声,紧接着人群中出现了同一个声音,都在喊:
“我们相信大人。”
太守在看见了这声势浩大的场面嘴角不自觉勾起了一抹弧度。他依旧严肃下来,指着台下披头散发跪着的女巫道
“本人无能,害大家深受此老巫婆毒害,本人有愧于众啊。”他深情,眼间杂着泪光。
“太守是我们的好明主,都是累女巫所害。”人群中又有人朗声说道,人群依旧附和着。
他哽咽一声,说道
“不过,本人终不负众望,逮捕了这个老巫婆。现在下令烧死。”
“感恩明主” 人群中有人喊道,接着只听“噗通”一声,那人朝太守方向跪下,不住磕头。人们看到了,也照样跪下,朝太守拜去。
太守勾起了笑容,一面喊着“平身”,一面又叫下人赶快烧死女巫。
然后,数把火把朝刑台上的女巫投去,掉在她脚下的柴火上,接着只有“轰隆”一声,火光冲天。女巫死了,死得干净,没有留一丝痕迹。
几日前,一个黑夜。
一个身姿矮小的老人坐在一把黄金筑成的椅子上,她惬意地躺着,露出一张面容可怖的脸,赫然就是那老女巫。
“不知太守把我请来所为何事啊?”女巫抬眸看向对面的身影。
“我要长生不老丹。”
“哎呦喂,您莫不是在开玩笑?哪里有什么长生不老丹,这种小孩子的口头戏言你也信?”
太守笑了,他回过身来,一双眼死死盯在女巫身上。
“那你告诉我,你有多大年龄了?一千?还是两千?”
……
“童男童女各要三万。”
“没问题。”
“那该怎么取得呢?”
“我会施法让你这三年间农业丰登,然后你要提高农业赋税,征收粮草。”
“接着呢?”
“我会再降三年干旱,让农人颗粒无收,且天不降雨。”
“请再指明些。”
“期间你要给愚民将:这是惹了住在本山的山神,要每年献给山神童男童女各一万,持续三年,否则所有人都得死。”
“还要我再做些什么?”
“你只需在后三年间开放粮仓,无偿提供每家每户粮食,然后再把你的女儿献给山神。”
“为什么还要献我的女儿?!”
“你傻了?哪里有什么山神,只是我们从中作梗。”
“哦,对!”
此后三年,太守依言而行。
第四年,果然如女巫所讲,天降大旱,颗粒无收,人们哀嚎一片。
……
太守府前。
他捶胸顿足,眼杂泪光。人们见此模样,便询问:
“太守,因何事而哭啊?”
“丧失爱女。”
人们闻言,也痛心,俱喊:
“太守节哀。”
忽有人问道:
“爱女因何而死啊?”
“祭给了山神。”
“山神!”人群闻言惊呼。
“怎的一回事?”
“本人见今年农业衰退,天降大旱,饿死者无数,本人心痛。于是拜求仙人名士,知道是山神在惩罚我们。要我们在未来三年间贡献童男童女各三万,然后此灾可消。于是本人便忍痛割爱,率先献出爱女,以求山神的原谅,但也不过杯水车薪。而在面对各位时却不知从何开口,因此哭泣。”
人群沉默了。只听有人言:“我愿追随太守脚步,挽救各位于危难间,我贡献出我一双儿女!”
人群这时却不去附和了,他们一片沉默。要他们贡献自己的孩子?这不等于要他们掉块肉下来吗?
“这实在有些勉强各位,本人也是有些于心不忍,可为了大家安危,我已做出表率,至于今后的事,只看各位了。”话毕,他抱拳,深深地朝人们鞠了一躬。
“太守……山神他可不可以要些别的东西,这孩子,我们实在不忍心啊。”一位妇人擦拭着眼角的泪痕,扯着哭腔说道。
“若是有别的办法我还要贡献自己的女儿吗?山神已经说了,只要童男童女。”
“这……容我们再考虑考虑。” 人群中一老者说道。
“好,我也不勉强各位,只望各位到时能做出明智的选择,毕竟孩子没了可以再生,那命没了,可什么都没了。”
听着太守这略带威胁的话,人们沉默了。最后,三三两两散去,各自回家。
一月过后,没有一个人贡献自己儿女。
两月后,依旧是没有人愿意。
三月过后,还是没人。
……
就在太守大人急不可耐时,终于,太守府前出现了一家携着儿女的夫妇,紧随后而来的是全城百姓,同样的是,都带着儿女两三。人群中没有一句话传出,大家都是一般的沉默,连带着怀里的孩提也不会了张口出声,只是瞪着一双双水灵灵的眼,茫茫然望着四周。
太守出现了,他装出眼泪,还不时挥袖擦拭着眼前一片虚无。他异常伤心,面对众人,他抽泣起来。
“太守,不要伤心。你看,我们这不把孩子带来了吗。”
“多谢各位!”他抱拳,沙哑着嗓音。“孩子就交由本人带去好了。”
人群一片寂静,没有一人移步,他们各自守着自家孩子。
“各位是何意?这生死存亡间,各位还想反悔不成?”
“不,不是的,太守。我们……”说到一半,这人竟突然大声哭喊起来,眼泪霎时挤满他的面孔。“我们只是伤心痛苦……”
受他感染,人们也无一不抽泣起来,孩子也哭叫,不知为何,学着大人模样。
……
又一三年过去。
太守领着最后一子往深林迈去,孩子很乖巧,路途不哭不闹,分别父母时也不闹腾,这让太守很是开心。可他更开心的是:只要弄死这个孩子,女巫许给自己的丹药就将炼成。他暗自窃笑,接着加紧了脚步,往深林迈去,路途虽迂回曲折,但他已踏过多遍,深谙此处一花一木。不过多时,就来到了女巫家门前。
一棵几乎参天的大树拔地而起,粗壮的枝干倒悬着一个小屋,这便是女巫的住处了。他迫不及待敲开门,映目而来的依旧是那张丑陋的脸。
“最后一个了。”
女巫点点头,接着朝屋内迈去,太守和小孩紧随其后。
“答应我的长生不老丹……”
“自然不会食言。”
“那便甚好。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女巫冷笑了几声,接着抓住一旁的小孩,丢入面前的一座大鼎之中,霎时,血花四溢。
“这便好了?”太守面带笑意,一副贪婪模样。
“还没。”
“还没?!你耍我?老婆子。是你说的童男童女各三万。”
“当然,只是还差一种。”
“什么东西,我给你寻来。”
“一颗狼子野心。”
……
“长生不老丹药?嘿,我会给你这家伙去炼?呸!还想与我一样长生不老,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所谓童男童女各三万,狼子野心一只,只是为改变我这容貌,是,返老还童丹。哈哈哈——”
太守哑然了,他看着自己红彤的心脏在外跳动,接着,沉目……
(紧接本人文章《小男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