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家了
刚才打开衣柜门,像是打开七婶家的衣柜。衣柜是那样一种味道。一种木糠味。最原始的一种材料。我时空穿梭了。看到那个小女孩,仰头在衣柜里找纸巾。一种粗糙的纸巾。我经常去七婶家拿纸巾。一张张长方形对折起来的。七婶有时把它藏起来。反正也是在衣柜里。一找总找到。衣柜只有两个门。和我这个衣柜一样。
喝着热水。想到七婶房间里的两个水壶。
老家房子每个房间都有一张桌子。放着两个热水壶。我经常到七婶房间溜达。拿她水壶倒水。七婶房间挨着我们家的房间。
中午在厕所里,想到我大婶。差点流下泪来。她患病走了三年。我有时会不记得。有时提醒自己大婶不在了。
老家没有大婶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是冷清了。
我没有见到大婶最后一面。
我很怕回老家了。去年回了两次,在老家门口有时恍惚,感觉转头就能看到大婶从眼前走出。她的音容笑貌是我熟悉的。
看到有一罐罐海蜇肉。新鲜的。买回来,买了豆芽和葱配着炒。豆芽从小吃的。上次我写过我妈以前在家乡的老厨房发豆芽,我们家乡叫“屈豆芽”。我们经常吃。发豆芽前要挑黄豆。在昏黄的灯光下,一个大大的簸箕抖开。我们低头拣出坏的。我看到豆芽有种亲切感。看到海蜇也是。在我印象里。有一个画面是在外婆海边。那时我应该上小学了。我爸在那里做生意。在海边支搭帐篷。收海蜇。就是水母。我们家乡话叫胎母。我看到海边到处都是漂上来的水母。很大的腥臭味。海边好热闹。好多人。我们在海边树林里。很多网床。就是两头绑在两棵树间可坐可趟晃晃悠悠。我在沙子上走;我坐在沙上;嘻嘻哈哈的到处是人。戴着草帽。父亲还是叔叔教我用一根头发吊一个虫子。它从沙中一个圆锥形的小坑爬呀爬。我用头发绑一个结挨近那小虫子。它很灵巧抓住。
我七婶很会炒海蜇丝。她炒任何菜都好吃。别人家的菜总是最香的。我看到我的小叔每天吃晚饭嘻嘻笑笑端着碗蹭到七婶厨房里,哗哗啦啦扒着饭。
海蜇丝口感是脆脆的。超市里有一包包即食的那种,打开酱料包凉拌着吃。我以前经常买。
漂在海边的海蜇软软塌塌。随处可见。那是80年代。我们还经常吃一种海鳌。据说以前海滩上到处爬着那种动物。我还记得它形态味道。现在是没有了。
海蜇是腥臭的。也可能是暴晒在阳光下腐烂发出的臭。父亲收的海蜇不记得是不是活的。在沙滩上垒起大池,白色的胶袋垫着池里四围。海蜇就养在里面。
七婶炒的海蜇丝有种不好闻的味道。但是吃着很好吃。也是配豆芽,葱。海蜇下锅加热就变得小小一根根。
那时七婶在门前的海蜇加工厂剪海蜇。有时带回来吃一餐。那时有两个很大的加工厂在我们房子南边和西边。都隔着一条马路。南边那家刚好在我们和“底村”中间。我们每次过了马路走上田野的小径回去底村拜祭先祖,经过那个加工厂。发出的恶臭必须让我们掩鼻疾走。后来办了几年的加工厂也没有了。现在那位置建着楼房。西边的加工厂我进过。最早那个大院子不是海蜇加工厂,我经常和小伙伴去那里玩。奶奶和一些村里的人在那剪海蜇。七婶固定在南边那家。有时赶工不回来吃午饭。我要去那里找奶奶拿钥匙开厨房门吃饭。
海蜇在加工厂里一个个泡在桶里,海水泡着。加工厂外面的水泥地上有泛白的痕迹。那是海水倒在地上后晒出细细的海盐。
工人们穿着胶鞋。有戴或不戴手套。此起彼伏聊天说笑。赚得钱不多。有时还做做停停。不是每天都有。南边的工厂没得做就去西边做。我七婶平时还要忙农活。大家做了好几年。我和父母在广州了。我没有去做过。一把大剪刀沿着海蜇一圈圈剪。我看过一下。剪海蜇的手是很腥臭,会腐烂的。身上也有腥臭味。闻久了就不觉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