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难违（第一章之四：人不如牛）

四、人不如牛。馬老爺對重八說：「你小小年紀，何必發這種毒誓。你只要記住，無論你乾好事還是壞事，地下三尺，天上五尺皆有神靈，家裡還有灶神，要想人不知，除非己不為。惡有惡報，善有善報，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

重八趕忙答道：「老爺的教誨，夫人的恩情我一輩子絕對忘不了！」他心裡仍然忐忑不安，但略有悔意。

馬老爺又說：「你看那頭牛多可憐，平時它愛吃嫩草，但你餵它枯草也不嫌棄。在農忙季節，犁田耕地，運水運物，再重的活兒都是任勞任怨。有人只知道一粒糧食是農人的一滴汗，有誰知道還有牛的功勞。它真是上天賜給我們的寶物，有誰捨得吃它？一年到頭，像我們這樣的人家只在過年過節宰兩次豬而已。」說完後用眼睛瞟了重八一眼。

重八慌忙應道：「老爺說得太好了，聽夫人也說過，一粒米渡三關，我父母當年若有幾顆糧食，煮上樹皮草根，也不至於餓死。」他有意避開牛的話題。

馬老爺說：「你知道就好了。那頭牛如果真的在裡面，看它有多難受，如若不救它，就會悶死在裡面，於心何忍。再說家裡那二十多畝田，誰來犁地？你們幾個加起來也沒有它的力氣大，還要吃糧食，穿衣服。以後如果沒有它怎麼辦啊？」他還是對牛憂心如焚。

重八接著說：「夫人常對我們說，好人終有好報，天無絕人之路。我們今天已經知道它在這裡面，它不會長翅膀飛了吧，明天再來救它，恐怕還來得急。」他口裡這麼說，心裡卻想，能活到明天是明天，老爺又賜了我十二個時辰，明天的事，只有明天再說。

馬老爺這時才發現，剛才那像一個紅彤彤圓球似的太陽，已經慢慢從西山隱去。星星開始眨起了眼睛，月亮也掛上了遠處樹的枝頭。

偶爾從天空傳來幾聲孤鴉的叫聲，似乎在尋找棲息的地方。

再見那兩個夥計，仍然坐在石頭上氣喘吁吁，其中一個低著頭不斷撫摸手掌的血跡印。

馬老爺知道他們已疲乏不堪，飢餓難當，再捱下去，黑燈瞎火的，出了別的事更不好辦，於是吩咐道：「收好鋤頭，回家將它修好，明天再來救牛。」

他們幾個聽了非常高興，趕忙收拾好東西，攙扶著馬老爺尋著來路慢慢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