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虚无的犯人
“你之前说的‘与浅野佑也有关系’是指什么?”
“杀害佐藤的人,或许也是杀害三条宏的犯人。”
“证据呢?”
“只是直觉。”深山摸摸耳朵,无视焦虑的佐田,自顾自地审视起满墙的资料。
尾崎坐在一旁,头疼不已。这日下午,他们奔波于询问与现场调查。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们成功借到了书房里的传真机,通过电脑与斑目法律事务所的同僚互通情报。她望着盖天铺地的复印件,摇摇头。
方才,他们就佐藤的生平进行嫌疑人的锁定。
佐藤健人,27岁。高中时期沉迷毒品半年,已成功戒毒。目前名义上是甘雨堂的总管,却总是游手好闲,喜欢玩老虎机,因而赌债巨大。每月他都会偷偷挪用甘雨堂的盈利填补差额,可是这个月却没有还款,应是被总店发现了。
经小川的检查,注射吗啡的针口覆盖在右手腕静脉处的旧注射口处,从中推断出犯人是了解佐藤有过吸毒史的人。并且,现场勘查得知,佐藤床底下有一密码箱,撬开之后是几瓶高浓度的吗啡注射液。与令他和三条宏致死的药液吻合。所以,有理由怀疑,导致三条宏死亡的注射液,是佐藤的物品。他很有可能参与了犯罪,但反倒被另一知情的犯人以同样的手法杀害了。
“就算知道了这么多,依然无法排除嫌疑人嘛。”佐田抱怨道,嘴巴弯成了へ形。
尾崎无奈地搔搔头,带着期待望向沉思的深山。她偶尔会想,深山这么频繁地摸自己的耳垂,会不会有一天变成佛祖的大耳垂。想象着这画面,她忍不住笑了。
“……原来如此。”
与此同时,深山停下动作,一句低吟轻轻飘过,却实实进入了众人的耳朵。佐田抓着他的肩膀,欣喜地晃着他说:“怎么样,知道真相了吗?”
“……但是,没有证据。”
深山没有像以往一样以冷笑话表达成功,让他们感到担忧。沮丧的沉默中,纸门外传来问候声。三人一愣,连忙收拾起乱糟糟的和室。深山回头看了一眼,径自拉开面向内走廊的门。千鹤端着茶具,浅浅鞠躬问好:“深山律师,晚上好。我为你们泡了茶,现在方便吗?”
“嗯,就是有点乱。”
三人听见脚步声后,慌忙把资料收在背后,露出僵硬的商业笑容。见来者是千鹤,他们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千鹤为他们沏好茶,随手拾起一张复印纸,惊叹道:“甘雨堂的账本复印件?律师真是好厉害,可以查到这种程度!”
深山笑盈盈地小声道“不过这是非法调查”,被佐田以装傻充愣的大嗓门掩饰过去了。他向上司做了个鬼脸,转身盘坐,换上认真的神情问:“千鹤小姐,下午你跟我说过,佐藤曾经去你的工作场所对你进行骚扰。但你没告诉我,是谁救了你。”
千鹤一怔,反问道:“这很重要吗?”
“只是我个人很好奇罢了。”深山摆出招风耳的姿势。
“是我的朋友。”千鹤平静答:“很好很好的朋友。”
“哦?那她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
尾崎看着深山与千鹤就她的好朋友开始了一问一答,无奈至极——这种事怎样都好吧?为什么现在还在纠结一些无关要紧的事?不过……她留意到千鹤每次回答前,都会下意识摸摸下巴,似在思考。她微微挑眉,难道千鹤对她朋友的事有所保留吗?
她转向深山,后者察觉到她的视线,对她轻轻点头。他合上note本,笑着说“谢谢”。送离千鹤后,等待许久的佐田不耐烦地说:“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要纠结相关人员的生平吗?”
“你在试探千鹤的态度?”尾崎抢问。
深山默认般沉默片刻,他边绕着圈边说:“浅野千鹤是个聪明人,她会在回答前思考要告诉我多少信息。所以她虽然不撒谎,但是会有所保留。那么,疑点是,她是否也对这两起凶杀案有所保留。”
“什么意思?”明石问。
“你是怀疑……不!这怎么可能!”尾崎愕然摆摆手,较真地对上深山的眼,“她离开家很久了,根本不清楚佐藤是否藏有注射液,也不知道密码。你说,她要如何犯案?”
“我又没说她是单人犯案。”深山刻意将“单人”的字眼咬得集中,“知道密码箱存在的人,除了佐藤,恐怕还有下人。据藤野先生发来的资料显示,佐藤基本都在京都玩乐。假设他将吗啡注射液放入密码箱时被下人发现,而这个下人恰好是阿梅……”
“这只是你的猜测!你没有证据!”
佐田夹在两人间,似乎看见他们身上燃起熊熊大火。他和声和气地推开两人,说:“哎,你们别吵架。友~好相处!”
深山反倒跨近一步,与尾崎鼻尖对着鼻尖,犟脾气一点都不减。佐田无奈,只好让自己也踏进这趟浑水。他想了想,说:“如果浅野千鹤与阿梅联手犯案,那我们很难收集口证。能解读手语的人只有浅野。其他物证找起来也很困难,就算找到了浅野的头发,用她的证言完全能解释得通。最关键的注射器,可没办法做指纹检测。”
剑拔弩张的平衡顿时崩塌了。
深山敛了眼,沉默扭开头,陷入一如既往的沉思状态。险胜的尾崎心里却仍是被铅重压迫,脑海里的情景顺着深山的假设展开,竟得出了几乎合理的犯案画面。她晃晃头,极力把嫌疑人的身影叠加在千鹤身上。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悄无声息地蔓延开。尾崎很清楚自己的怀疑会带来什么后果,她已经鲁莽地错过一次,不想重蹈覆辙了。
3月13日早晨。
半山丝毫没有受到暑气的影响,飞檐上的风铃沾了湿气,在微风下发出若隐若现的铃声。
尾崎咬着筷子,对着丰盛的和式早餐却有些没胃口。昨夜不愉快的讨论仍残留在脑海里,让她想要避开深山。可是好巧不巧,她洗漱完毕后拉开门的第一眼就是深山的身影。那个只执着于真相的男人倚在她房门的一侧,似自言自语般说:“你,为什么要信任浅野千鹤?”
为什么?因为她坚信自己弟弟的清白,不惜花大价钱请律师证明,这份执着令人动容啊……
尾崎一愣,刚要开口时突然意识到严重的问题——原法官引以为豪的理性,却没有用在千鹤身上,为什么?
不……我明明很清楚。我在千鹤身上,看到了我希冀的影子。
她对弟弟的无条件信赖,让我无由来地羡慕。
现下,律师队伍与三条家的人沉默地吃着早饭,沉重的空气压得她胃疼。尾崎勉强自己吞下一口鸡蛋羹的瞬间,对面便传来三条绘子的低喝声。她抬头,见到千鹤立刻放下碗筷,移到绘子身边聆听教训。
这场景,实在谈不上愉快。
尾崎气愤皱眉,却无可奈何。别人家的家事,容不得自己插手。她怜悯地注视千鹤脆弱的后颈,暗自为她打抱不平。然而,一旁的理性却滔滔不绝地说道:千鹤在家中地位低下,真正的亲人只有三条宏和浅野佑。若是她知晓佐藤私藏吗啡注射液的事,恐怕会认为佐藤是杀害自己父亲和陷害弟弟的凶手。她一时间失去了两个重要的人,必定仇恨上心。利用佐藤对她的垂涎,她可以为自己找到进出现场的理由……
可是,她转念一想,这个复仇计划太过草率。在律师的眼皮子下犯案,无异于飞蛾扑火。
头脑混混沌沌,仿佛塞了团棉花。尾崎垂头丧气地望向双手,已然变成小羊的手型一张一合,说道:“已经想不明白了,好想去温泉休息。”
另一只小狗模样的大手突然闯进来,尖着嗓子说:“那就一起去吧!”
尾崎茫然抬头,深山依旧穿着深蓝西装,身后是一片葱郁的绿。她眨眨眼,才想起来他们是在寻找小川美羽的途中。昨天,本应负责询问小川美羽的明石中途爆流鼻血,仓皇而逃,因而他们对小川美羽除了档案的资料便一无所知。
说实话,现在跟深山一起出去真是有些尴尬……等等,他的邀请是怎么回事?!
“呃,你刚刚说的一起去温泉是……”
“喏。”
深山似乎没留意她微红的脸,指了指右侧方。尾崎侧头,一座被藤蔓缠绕的灰白色洋式别墅格外显眼,仔细看的话,有隐隐雾气飘出。
她收回视线,深山已经向着洋楼的方向走得老远了。尾崎眉头一抖,终是一声叹息,跟了上去。
越往前走,视野越为开阔。在浓郁的桃色花香中,吆喝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此起彼伏。尾崎看着众多车夫在洋楼前忙上忙下,有点惊讶。
是有哪个大户人家要搬家了吗?
“打扰一下,我们是斑目法律事务所的人。”深山凑近附近抽旱烟的车夫,“你们是在干什么呢?”
“律师?真少见。俺们呐,是在搬运小川小姐的行李。”
“小川小姐?是小川美羽小姐吗?”
“对呐。不知她突然怎么呐,要从本家搬走,大概是跟顽固老爹或者那家可怕的夫人吵架呐。”
“她是什么时候拜托你们的?”
“应该是昨天下午吧。晚上她是住在俺们家,看着那白花花的腿来回走哟,嘿!俺一夜没睡好。”
尾崎回忆起早饭后,远远的正门突然传来嘈杂声,想必是那时,负责收行李的车夫来了。
“那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吗?”
“应该在小酒馆喝酒吧,那妞儿是个痛快人,连俺们都比不过她的酒量。”车夫见同伴往自己挥手,站起身说道:“哎,该忙活了。沿这条小路往下走就到城里呐。”
“谢谢你。”深山伸头往后看了看,说:“那是温泉吗?”
“是呐,是为浅野夫人专门挖的温泉……哎呀!不可言,不可言呐。”车夫似想起什么,眼睛飘了一瞬。他挥挥手,朝大队里走去。
这么说,这座别墅的所有权也是三条家。为什么他提及浅野夫人的时候,慌张地闭了嘴?
尾崎咀嚼着这一疑点。他们顺着小路走上十五分钟抵达城镇,一经打听,便寻到了他们的目标。
初见小川美羽,尾崎只觉得她漂亮,再次打量时,她似乎明白了明石流鼻血的原因。这女人,不仅长得漂亮,而且眉宇间带有魅色,脂粉衬得她妩媚至极。怕是她轻轻勾手,一群傻男人就会屁颠屁颠地沦陷了。此时的她,一身清凉的夏装,超短裙似乎再短一寸,便一览无遗。
从某种方面来说,教人羡慕。
尾崎担心地望向深山,只见他一如往常一般,带着单纯的固执与好奇向小川美羽确认身份。不知怎地,她忽地松了口气。
“总算等到你了。”美羽俏皮地眨眼,“比起被哈皮狗和椰菜头讯问,还是帅哥发问让人心甘情愿。当然,那边的冷面女能消失就更好了。要是我们能度过美妙的两人时间,我什么都会告诉你哦~”
尾崎刚要笑出声,便被“冷面女”这过分的称呼降回冷静。见深山挤眉弄眼,她高傲挺胸,冷冷地说:“我不会走的。请你告诉我们,你与佐藤的关系。”
“恋人哟。”
“原来如此……哎?恋、恋人?可是你们……”
“是想说我们的关系是不伦吗?”美羽轻松的口气仿佛是说着别人的故事,“即便有血缘关系又如何,我需要的只是他年轻的肉体。那种自以为是的男人,玩弄在掌间可是很有趣的。”
尾崎哑然,美羽性子里对男人的轻蔑在她意料之中,但那份单纯的目的性又出乎她的意料。她想了想,问:“那你的父亲知道你们的关系吗?”
“知道,他还知道我是三条宏的私生女。这又怎样,那老头子什么也干不了。连保护自己的妻子都做不到,还畏缩在三条家忐忑度日,教人发笑!这么想来,我倒是庆幸不是他的孩子。”
尾崎彻底惊呆了。美羽话语间所包含的信息量虽然简单却让人震惊。她张着嘴,似呼吸困难的鱼。这模样,倒是被美羽嘲笑一番,她托腮说道:“这难道不是你们想要的八卦吗?”
她不知所措地望向记笔记的深山,后者会意,接上了尾崎空出来的时间。他翻了翻笔记本,说:“刚刚我们经过三条家的别墅时,车夫说是你要搬进去。为什么呢?”
“那腐朽的老房子连续死了两个人,谁还想待在哪?”美羽微微蹙眉,脸色发白,“而且你能想象吗,前一秒上过床的男人,后一秒就死掉了。这仿佛在说是我的错嘛!反正别院已经荒废了,佐藤死了,千鹤又不敢提出继承的事,归我所用又有什么问题?”
“你跟千鹤小姐很熟悉吗?”
美羽意味深长地注视深山,调戏道:“怎么,你更喜欢千鹤那种清纯型吗?”
尾崎有点期待地望向深山,结果显然易见,深山只是茫然地“哎?”了一声,意料之中的无趣。她不由耸耸肩——真是只沉迷于真相的单纯男人啊。
“嗯~你这种反应很可爱呢。”美羽勾起猫唇,眼底荡着笑意,“我和千鹤是朋友哦。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会帮我的,是我最好的朋友。”
这称得上朋友?明明就是欺凌关系!尾崎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完美的笑脸,心里徒然冒了一把火。她深吸一口气的功夫,深山问:“千鹤小姐是十年前离开家的,之后她有没有回来过?或者说,寄信给某个人,比如相熟的下人。”
美羽思索片刻,摇摇头。她随手指了个方向,说:“家里的信件从来没有她的消息,有的话也被那老太婆烧了吧,她可讨厌浅野姓的人了。说什么赶走千鹤和阿佑是为了避免先生陷入过去的痛苦,其实只是嫉妒浅野百合子的地位罢了!至于下人的事,我不太清楚,以前退休的老管家大概住在那边,你们去问问他好了。”
“好。”深山停下笔,瞅了瞅已经见底的酒瓶。“你每天都有喝酒的习惯吗?”
“平常都是午饭后喝上一杯。想要约我出来喝酒吗?”美羽笑,对上深山直男般的果断拒绝,她惋惜撇嘴,手指绕着酒杯口摩挲。临走前,美羽依旧妩媚动人地朝深山wink了一把,让尾崎无语又佩服。
之后,他们去访问了老管家,得知千鹤从未给某人来信。不过也不是全然无收获,管家回忆道,三条宏每月都会悄悄给京都医科大学寄钱,收件人是浅野佑。老人谈起浅野佑时,眼角的皱纹似乎柔和不少,他低沉喃喃道:“老爷还是挂念自己的孩子啊。只可惜,娶了个刁蛮的老婆。可怜小姐和少爷,受了十年的委屈……”
他们重回三条家时已是黄昏。为了赶上晚饭时间,他们从小柴门回归大院。
尾崎抬头看沐浴在金辉里的轮廓,似乎理解了美羽暂时搬离的原因。夕阳下,古朴的建筑反添冷峻之色,冷眼地看着这个家发生的事。后背莫名一凉,她收回视线,倒是不经意看见了千鹤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你在做什么?”
千鹤回头,挽过碎发。见是尾崎,她笑答:“辛苦啦!我在为美羽做明天用的下酒菜。她很喜欢隔了一晚的风味。”
尾崎一想到美羽的态度,微笑僵了。她不满地嘟囔道:“你们明明不是平等的朋友关系吧,为什么要为她操心呢?”
“为什么呢~”千鹤笑着,“你不要看美羽一副轻佻的模样,她比常人来得直率,追求也很明确,活得自由自在。说实话,我很羡慕她。”
“你……”尾崎语塞,苦笑拍拍她的肩膀,“你真是善良的人。”
千鹤也苦笑。她停下手头的活,认真说:“舞子,我知道你们在为佐藤君的事烦恼。以下是我的胡言乱语,你听听就过吧。对我而言,佐藤君是谁杀的,为什么要杀了他,都不重要。我反倒很感谢犯人,让我脱离了一个苦海。律师的首要任务是考虑委托人的利益,而我的利益便是让阿佑无罪释放。”
尾崎一怔,下意识点头。按照他们的推断,三条宏之死与佐藤健人之死是有关联点的,那就是吗啡注射液,若是找出杀死佐藤的凶手,也就找出了陷害阿佑的犯人。可是,深山却把矛头指向了他们的委托人,这教她如何坦白?
大概是见尾崎露出难言之色,千鹤柔柔地笑,反倒过来安慰她说:“都说不要太在意我说的话,你们自有你们办案的方法,我相信你们。”
……可是,我们已经不相信你了啊。
回到客房时,尾崎郁郁寡欢,连看深山和佐田的胡闹的力气都没有。她坐在角落里,拼命翻看现场的图片,企图能找出线索——证明千鹤不是犯人的线索。被人信赖,而自己被迫要去怀疑给予自己信赖的人,这份背叛,让她自责万分。
“尾崎,别找了。我们已经决定了,现在的方针是调查浅野千鹤和阿梅。”佐田尽量以平和的语气说道:“很遗憾。小川美羽没有杀人的动机。而根据人物关系推测,小川达也比起恨佐藤,更恨瞧不起自己的美羽吧。目前……”
“可是千鹤明明没有跟这个家有过任何联系了!如果是她杀了佐藤,那也就是说,陷害弟弟的人可能是她自己!有杀人犯会亲自请律师调查真相吗!”
尾崎的怒吼充斥隔间,三人都沉默了。
混蛋,不要在这时候沉默啊!谁在哭,吵死了……
半晌,明石躲闪着递出一块手帕。尾崎怔然,才发现脸颊已是一片湿热。她慌张地捂住脸,断断续续地说:“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很任性,也拿不出证据反驳你们……我只是、只是……不想背叛她的信任……”
“你说得没错。”深山若有所思,“杀人犯请律师暴露自己实在是莫名其妙。在佐藤案中,浅野千鹤有动机,也有充分的犯案时间。但把她当作杀害三条的杀手,却又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或许,我们是漏了什么吧……”
又是一片沉默。各人有各人的思考。
“好沉重啊,谁都好,来讲个冷笑话吧。”明石烦躁地呻吟一声。
“可以吗?”深山的眼顿时亮了,“那,天妇罗……”
“啊——!”
一声惨叫打断了深山的兴致。众人面面相觑,迅速跑到尖叫声的源头。西侧房间的第二间,是三条绘子的房间。他们抵达目的地时,千鹤正抚着跪在地上的绘子,轻声安慰。反观绘子,脸色惨白,细长的眼睁得大大的,面容扭曲得似看见了可怖的怪物。
“怎么回事?”
佐田迅速环顾了四周。轻薄的雾气在外走廊弥漫,庭院的古树若隐若现,只能看见巨型的轮廓。
“我看见了……”三条绘子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似从地狱里发出的呻吟,“我看见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
“浅野百合子……是浅野百合子!她回来了,她回到这个家了!”
气氛顿时陷入冰点。众人心照不宣地对视着,他们很清楚,浅野百合子早在十五年前因病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