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浅忆秋霜
文/莹盈水涧
窗外的风,裹挟着淡淡阳光的柔情,从推开的窗户,轻轻的漾进来,人坐在时光里,眉眼处,生出微微寒凉意。窗前的常青树,也偶有风吹飘零萎黄的老叶,悠悠旋转而下,总在不经意里,让人想起秋深时,那个小山坳里那一叶红枫,那一句“霜叶红于二月花”。霜,也委实叫人想不起来,几许时光未曾见。思绪随曳动树叶的风浮动,记忆的闸门打开,人在时光里穿梭,那些逝去久远的些许画面,仍旧能清晰在记忆的脑海中。
老家的清晨,无论什么季节,即便寒冬冰天雪地的时候,都会是鸟雀们一粒粒清脆之音,来划破天光。母亲手持着扫帚,推开门,伫立廊前台阶上,呼哧着白气的一声惊叹:“哎勒,口头打霜哒喋(哎呀!外面打霜了)”。那一声惊叹入了自己的耳畔,自己便是像听到白雪来的消息一样,又惊又喜。袜子踩一半在脚上,就趿拉着鞋,冲到大门外的台阶上,自己的急性子,兴许就是这么衍生出来的。急吼吼地用自己的目光,扫视一周,捕获由霜装扮的世界。母亲的话语,有对时光流逝的叹息,霜降秋暮时,一年光阴流转,便又所剩无几。也有仅仅是凭气象,对时节的那份鲜明的感知。
霜是悄悄然于某一个夜间,降落于自然世间。晨霜覆盖在房屋树木上,还未融化的霜晶,吸纳着阳光,熠熠生璨。晚稻收后,田野空旷了,四野荒芒的一片。霜铺在田垅枯黄的干草上,田间里的稻草管垛子上,像覆着一层浅浅薄薄的白雪。霜裹在枯枝枯叶上,像是裹着一层厚厚的砂盐。菜地里,涂抹一层霜的青菜叶,布着霜花与冰晶,似涂一层厚厚的蜜蜡,晶莹剔透。
亦常听父亲母亲言,经霜的白菜、萝卜会更水嫩,经霜的橘柚更多汁甜蜜,下霜后的蔬果会有更好的滋味。也有些许柔弱的植物,或是刚分栽种下为时不久的油菜苗,不经霜打,会被霜冻而丧了生。
下霜的天,室外有水洼之地,水田间,结上一层层薄玻璃状的冰层。孩童的好奇心使然,踩冰晶,取冰打冰漂,寒冷的日子,欢乐也盛。打霜的天,昼夜温差极大,“早穿棉袄,午穿衫。”人走在上学路上,全副武装,脸、耳朵、手脚指头也都会被冻得僵硬通红。放学归来,又总是会嫌烦父母亲一遍遍唤自己往身上添衣。不免想,那时候也真是傻。
“秋雾晴,夏雾雨,打霜的天,有好太阳……”这都是从父亲母亲口中听得的气象谚语。当太阳跳出山头,田间农舍,挥洒万斛金光,霜晶反射出日光,万物生辉,在大地上闪闪烁烁成一片,覆上霜的世界,都若覆薄雪,一袭银装素裹。当日头渐渐高升,温热世间,霜一点点消融,空气里消融蒸腾的水汽,泛着温润,淡淡的紫气氤氲,秋色的多彩,再加持如此的光景,世间便一片迷幻而又清美。然,有霜凛然清澈铺陈的日子,也一定会有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