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莲母亲

2023年5月2日  星期三  雨  16-22°C

蒙蒙的雨雾，像清洗草莓时放在水中的粉芡，把空气中的各种杂尘都撸落在地。我和妹妹打着伞，在细雨中散步。

“空气这么好，我不戴口罩了。”妹妹拿掉她的口罩。妹妹是敏感体质，一年四季离不开口罩。“看着水，听着哗哗的水声，在河边散步，真美！”

“是这个季节美。如果年有年生，春季应该是年的青少年时期，五彩多姿，充满生机，最美好的年华。”我说。“年可以重复它的精彩，如果人生像年生一样能重来该多好。”

“日子过的真快。”

“等你房子装修好了，以后周末，咱们有时间了就带着爸妈一起出去转转，别辜负了这么好的季节。到时我们带上吃的喝的，带上行军床，爸没力气转，我们就把床支好，吃的喝的摆好，让他在周围走走看看，换个环境，心情肯定不一样。”

“不用带行军床，我同事有野外生活的一整套东西，还可以做饭，我去借了来用。爸想喝稀饭，随时可以熬一点。”

“或许爸跟着四处看看，分散了注意力，他的精神会好起来。”

“肯定比现在会好些。”

父亲越来越瘦了，吃的很少。母亲私下里悄悄与我说，父亲活不了多久了，因为他胃口不行，扛不了多少时日。我非常反感母亲的说法，反驳她。母亲说我不懂，说她见的多了，能看到父亲的未来有多远。

“你知道爸到底是什么病吗？现在是什么情况吗？为什么要这样治疗吗......什么都不知道，别乱下结论。”我恼火母亲。

“我说的你不听，往后走着看你就知道了，你以为你爸还能活多久！”

“活多久不是你说了算，是医生说了算，是科学说了算。”其实，我本不愿意和母亲争论什么，毕竟她已经老了，我该顺着她。

母亲强势了一辈子，如今仿佛有些怕我。自回老家后，她有事很少和我商量，硬性摊派给妹妹执行，或者隐瞒实际情况骗我。每次妹妹告诉我实情后，我打电话给母亲，她都说好好好，不会这样那样，但做起来却是另外一套，执拗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不知道母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怕我的，虽然我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抽筋扒皮打断腿之类的狠话。或许，在共同生活的岁月里，母亲从我养女儿的日常中，反思了许多。她将过往的一切鸡飞狗跳归罪于生活的不易。她说，能把我们姐妹养活长大就已经不容易了。

而对于我们姐妹，因为母亲的暴躁，过往的岁月无异于白色恐怖。记得那次，我好奇的把电子琴拆开想看里面的构造，母亲从窗前经过时，狠狠的撂下一句：你要是装不回去，看我不抽你的筋，扒你的皮！

青少年时期，我曾痛恨过父亲，痛恨他的“不作为”，“没有男子汉气概”，任由跋扈的母亲拿捏他、左右他，任由脾气时时都可能爆炸的母亲用可怕的语言击打我和妹妹无助的心灵。那时，我搞不明白，母亲生下我们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给自己的坏情绪找一个出气筒？或是为了让我们用好成绩去满足她的“虚荣心”......

“不作为”的父亲和跋扈的母亲，却成就了今天的我和妹妹。

如今父亲病重，母亲如熟透的榴莲，虽然龇牙咧嘴散发着气味想扎人，但刺已软，力已乏，脾气有多臭，爱就有多深厚，让人回味无穷。

“等我回家了，给咱爸妈蒸点包子送过去，咱爸喜欢吃我蒸的素包子。”妹妹蒸包子皮薄馅多很好吃。

“我和爸说了，下次你再来，带他和妈一起来住一段时间，这么好的风景，别错过了。”

“知道了。”

“看这草多嫩多新鲜，我真想变成一只羊。”

雨雾蒙蒙，路边的草一节节正在拔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