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一道菜』献给爷爷的彩烧豆腐

最近频频念起爷爷。

离世二十二年，爷爷的面容在我记忆里已模糊，我能记得起的是他黝黑的肤色和屈指可数的场景。

一个是我两岁时做房子时，爷爷在仓屋推磨打豆腐的样子，一圈又一圈，我记得当时来了一个讨饭的人，我偷偷挪到门外去看。

豆腐、毛豆、番茄

一个是我小学二三年纪，我回家吃午饭的路上，看到他在田埂上割柴的样子，那些细细的灌木被他捆成一小堆，我叫他回家吃无午饭，他好半天才从灌木丛探出头，等我吃完午饭返校他换了条田埂。

一个是他从街上卖了柴回来，给我买一毛钱还是两毛钱一个的猪油饼，我记得他从怀里递给我一个饼的样子，那个饼子好香，我问他吃不吃，他说他还有，掏出半个馒头。

还有是堂弟一岁多，他抱弟弟在堂屋的地上学走路，我隐约记得他脸上的表情是欣喜的……

最后我能记得的就是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头被白布缠绕，烛火送灵的场景，我叫他，他怎么也不再回应。

我的爷爷这一生只给我留下了这几幕浮光掠影般的回忆，少有互动的亲情，少有言笑晏晏的欢聚，甚至连静默无言的陪伴也几近于无，留给我们怀念的只有他的沉默和辛劳的背影。

我对他所知是来自他死时，村里人诉说他的故事，他们说他刚出生就没了父母，他们说他被姥爹抱养从小被吊起来打也不吭一声。我对他所知是来自奶奶在他死后哭诉他不懂关心人，哭诉他不吭声，哭诉他倔脾气。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悲伤连同眼泪止不住，我不知道我悲伤的是他被虐待的童年，还是他静默疏远的后半生？我觉得好心疼他。

奶奶在爷爷离世后的哭诉里，一遍遍无法原谅自己出车祸那天早上，爷爷去工地前问她要吃腌菜，她不耐烦没有给他正向回复，她原谅不了自己的不耐烦，也原谅不了爷爷为什么不问第二遍。

可是我那个寡言少语的爷爷怎么会问第二遍呢？村里的老人们一遍遍诉说他的悲惨人生，他受的苦，来不及享的福。

是啊，他怎么能在日子刚刚好转时，就离我们而且了呢？从前我总觉得爷爷薄情淡漠，如今忆及却知他不是不爱家人，是在以他的方式爱。

彩烧豆腐

我从小不爱豆腐，一直到来了深圳之后才慢慢爱上。在我过往的印象里豆腐简简单单，没什么味道，麻婆豆腐大概是我认为最有味道的豆腐了。可是麻婆豆腐用的豆腐太嫩了，不是我们老家需要用青石压一晚的老豆腐。

这道彩烧豆腐是某天偶然做出来的，出锅颜色饱满，口感丰富，前两周再次做时，我忽然觉得这是献给我爷爷的菜。

我原备注我爷爷晦暗、苦痛、贫穷、悲惨的一生其实也是跌宕起伏波澜壮阔的一生，他历经战争的风云、父母离世、与兄长分离、娶地主的小女儿、儿女的成长、孙辈的出生……，我看到的一个历经风雨却挺直脊梁前行的祖父、夫亲、丈夫、儿子的身影。

在他曲折而平凡的一生里，他一直是自己的英雄，所以我为他献上这道平时而丰盛的家常菜。

彩烧豆腐

用料：老豆腐、番茄、毛豆、青椒、干辣椒、洋葱、蒜瓣、火腿一小块

做法：1.热锅倒油放入切碎的青椒、洋葱、蒜瓣爆香，豆腐入锅微煎，加入火腿、毛豆、切碎的番茄和干辣椒

2.加入盐、酱油、胡椒，让蔬菜里的水分焖煮豆腐，待番茄煮烂成为酱，即可出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