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5.19）

      电路被破坏，没有了空调的室温低了许多，他注意到后，起身去休息室拿来一壶热水和两个茶杯。先将杯子递给她，随后从树上摘下几朵花扔进水壶里再倒入热水，俯身告诉她：“很快就会泡好的……”突然，他又指向窗外惊喜道，“你看，下雪了。”

      乐雪凝望着这四壁黑暗中唯一的陪伴，缓缓提问：“你以前……常给喜欢的人泡茶吧？”

      他笑着摇了摇头：“她喜欢喝碳酸饮料，带气泡的。”仿佛看穿了她的好奇，他坐在她身边问：“你知道我第一次喜欢的这个人是在哪里遇到的吗？”

      “礼堂。”她笃定地回答，忘了要将偷看到的一切隐藏起来。

      他并不惊讶，而是继续讲述：嗯，那时，她在练习旋转，我看她练到皱眉，脱下鞋子时脚趾在流血……”他讲得巨细而绵长，故事却好像发生在很久以前一样。

        待他讲完后，她问：“然后呢？”

        他说：“没有然后了。她离开我了。”

        她望着他平和的侧脸问：“你不怨她吗？”

      他笑得温和：“常有人说，因为把某个人放在了心上，才会特别在乎这个人对自己的态度。但是，如果真的非常在意一个人的话，是不会介意她怎样对自己的。”

      一段话将整个空间掷入了寂静之中，同时也将这个说话的人推进了她的瞳底……他再次开口：“啊，茶泡好了。”

      她揪住他正要端起水壶的手臂的袖口，头也不抬地说：“对不起，我骗了你。那天我不是去看雪，是她约了你，其实还有一张字条……”

      不料，他的声音更轻：“我知道。”

      她惊讶地抬头，他望着她问：“怎么哭了？”

      她匆忙撤离视线并解释：“嗯？没有……”

      他用手指拂去她脸颊上唯一的证据，微笑着说：“啊，是雪花。”

      漫天飞舞的结晶飘飘洒洒落在她脸上与他一起为她圆着谎……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不知道他的温和用心何以如此包容周到，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发现了她藏起的秘密，甚至不知道他早已在初雪前去过礼堂好几次。他知道女孩在那几天必定会要见他，只是，他们的见面无关风月，只为一笔欠款。

      一场白雪，一壶玉兰，一片幽香里他为她倒了杯茶，水雾袅袅，他们仿佛置身一个神秘的梦里。

      梦中远处的教堂有信徒在唱赞美诗，歌词游荡：我把眼睛沉入你的眼睛，我瞥见幽深的黎明，我看到古老的昨天，看到我不能领悟的一切，我感觉宇宙正在流动，在你的眼睛和我之间……

        事后经警方调查，判断乐家与他人没有仇怨，所以多半是遭到了团伙的抢劫。二店进入了重装整修期，设计师由乐雪正在读大学学室内设计的表姐担任。时值假期，她刚好回了家，得知她休学的事情，便每天上午去店里检查完进度之后就到家里来陪她。她们偶尔摆摆塔罗牌、吃零食、看动画片、聊天。

      表姐问她：“你为什么告诉警察他是事后才赶到现场的？”

      她说：“因为要反复录笔录，我不想麻烦他。”

        她翻着书点了点头，又问起他们相识的经过。待乐雪慢慢讲完所有事情后，她合上书说：“哦，你喜欢他。”语气平静得如同已经断定。

      倒是当事人立刻惊讶起来，盯着她生涩地笑了笑，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表姐反问。

      乐雪蹙眉思索着：“因为若是喜欢，怎么会希望他与别人不要分开？”

      表姐翻开手边的书，指着上面一幅图画中的厄洛斯说：“你看他只是个熊孩子，哪里懂什么爱呀，却整天到处乱射箭，到底是难为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