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贝文艺天地散文特辑

【击文故事会】想起小梅

2020-06-17  本文已影响0人  北方樵夫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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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哥,你背着我过河好吗?”小梅央求着我。

“你有胳膊有腿儿的,为啥不自己趟过去,偏让我背?”

“好,不背拉倒,不背我就不和你采猪食菜去了。”说着小梅转身装作要回家。

我急了,一把抓住她,认输地嘟囔着:背,我背还不行吗?

其实我是常背小梅的,当然小梅也背过我。每天我和小梅一起上学都要玩石头、剪子、布,谁输了,都要背上对方一会儿,有时我输了,就跑到草棵里佯装撒尿,而小梅偏偏就跟了过来,静静地站在我的身后。

我没有狗的本事,走一道儿尿一道儿。实在尿不出来了,我便提上裤子,猫起来。每每这时,小梅就追过来,用她胖乎乎的小拳头捶打我的后背每天上学,我俩都会撒下一路嬉戏,一路笑闹。

河面并不宽。我脱去鞋,蹲在地上,小梅一手拎着我的一只鞋,整个身体压在了我的背上,我蓦地感觉小梅悠忽间重了许多。光着脚丫儿趟在没膝的河水里,河卵石把我的脚硌得生疼。

我的双手兜住小梅的屁股,用力地向上提一下,小梅上身那两个软软的东西在我的背上滑动一下。我像过了电,脚下的疼痛顿时无影无踪,那软软的滑动顿时传遍周身,我的血管开始扩张,面红耳赤,河面在我的眼中一下子窄了许多。

背到对岸,才感觉下身黏湿,一个山里的娃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长大。那年我十四岁。

小梅家是我家的隔壁,她家的生活条件要较我家好得多,她的父亲是干部,母亲是小学老师,家里只有小梅和她弟弟两个孩子,在那全国人民都很无奈的年月里,小梅家的生活能算得上“小康”水平。

相形之下,我家生活要寒酸得多,家里只有父亲一人上班挣钱,又加上我们四个挨肩的欢蹦乱跳的“活驴”,生活自然就拮据,哪怕是烀上一盆清水土豆,一阵饕餮,盆子就见了底,母亲眼里噙着泪水,撂下筷子,不声不语地去外屋做活去了。

热心的李婶总是想方设法地接济我家,今天端过来一盆玉米面,明天送过来几个刚出锅的馒头,每每这时,母亲都会感激得热泪盈眶。

等我稍大一些时,就能与前街后院的伙伴们一起,去镇子东边的地里遛土豆,或拣大人们收割落下的黄豆,来填补家里口粮的不足。

我们的队伍中总是少不了小梅。其实小梅家是不缺这些东西的,可她愣是死乞白赖地跟着我们,可想而知,我的收获要比其他伙伴多得多,伙伴犯起红眼病,但没有办法,他们称小梅是我的“尾巴根子”,上辈子欠我的。

星期天,小梅帮我去采猪食菜,采了一会儿便坐在地上耍起赖来,于是我就哄她:“小梅,君哥给你弄点好吃的,行不?”

小梅一听,立时来了精神:“好吃的,啥好吃的?”

我一看四下无人,便“嗖”地蹽进旁边生产队的土豆地,不大工夫就“借”来一捧拳头大小的土豆,架上些干柴,烧起土豆来。

不肖用多时,我俩就烧出了诱人的香气,也烧出小梅一脸的快乐。那烧熟的土豆好香啊!滚烫的土豆在手里颠来倒去不停地拍打,黄澄澄、香喷喷的土豆,吃得我俩余香满腮,袅袅不去。

慵散的午后,大人们都在睡晌觉,我们小孩就在树荫下玩起“住家家”。骄横的小栓硬是要小梅做他的娘娘,我平素对小栓敬而远之,因他是我们镇子商业科长的儿子。

要知道那年月,商业科长的威风可大了去了,谁家要想买一台缝纫机或自行车之类的紧俏商品,要是不和商业科长打进步,那就是白日做梦。

仰仗老子,小拴在我们玩伴里可算是鹤立鸡群,但这次我还是急了,厉声说道:“别的我可以让你,抢小梅不行,小梅早就是我的娘娘。”

小栓二话未说,狠狠地给了我一拳,最终我用脸上的一块紫青,换来了我幼小心灵的尊严小梅也在一边哭了起来。

小梅小我一岁,却和我一起上的学,并分到一个班,她写字工整,我写字整个就是老蟑爬。小梅有个嗜好,就是喜欢收集糖纸,可我家吃不起带有包装的纸糖呀,即便是到了春节,母亲才咬着牙,为我们买些吃起来十分粘牙的“光腚”糖。

为讨小梅的欢心,我就去商店或电影院踅摸别人吃完了糖而丢弃的糖纸,这种办法果然很奏效,当小梅欢喜地接过糖纸后,就帮我写生字,于是我就可以蒙混过关,就可以躲过老师的检查和母亲的拧掐,钻进胡同里与玩伴们快乐上好一阵子。

当然,小梅有时也从家里拿出一块或两块令我哈喇子直流的槽子糕,塞进我的怀里说:君哥,等咱俩长大了,你一定给我买漂亮的花衣裳,行吗?

我的嘴里已填满了槽子糕,说不出话,只是不停地点头,一种自豪感在我心里肆意地荡漾。

花花绿绿的糖纸曾经包裹住小梅童年的心,可当她长得亭亭玉立时,薄薄的糖纸已显得羸弱

记得那是八十年代的第一个春天,李婶退休了,小梅光荣地接了她母亲的班,成为了一名全民职工,成为镇子上不少小伙子的关注中心。

当时我还在挎着一个大破书包在镇子的中学当复读生,从此我就失去了在小梅面前贩卖自己的机会,内心的自卑,使我无颜走近小梅,从此她再也不是我的“娘娘”。

一个秋风瑟瑟的晚上,小梅约我又去了趟那条我曾经下身黏湿的河边。

月亮半死不活地吊在天边,根本找不到一点“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韵味。小梅生硬地告诉我:她母亲要她嫁给小栓。

我在寒冷的秋风中痴了许久,顿觉周身瑟瑟发抖,心想:小栓呀,小栓,这下你如愿以偿了,小梅终于成了你的“娘娘”。

多少童年的往事一下子成为了我无法拼接的残梦。

我在镇子中学当了整整三年的复读生。最终被招进税务机关当上了小吏,这时,小梅的孩子已会喊我舅舅了。

我每每回家看望母亲时,总是忘不了买些小食品去看看小梅的孩子,与其说看孩子,不如说去看望小梅。当孩子欢喜地叫我舅舅时,我在暗暗地叩问我自己:为什么不是孩子的爸爸。

两年前,听母亲说小栓抛弃了小梅和孩子,另寻了新欢。后来小梅把孩子送到她李婶那儿,也不见了踪影。有人说她去南方找工作去了,也有人说她去大城市当了“小姐”。我相信小梅是找工作去了,她不可能去做那种令人不齿的事情。

前两天母亲说:小梅的母亲疯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人们能听到镇外传来李婶那“小梅,小梅”凄惨的叫声,那叫声传得很远,很远,挂满了林子里高高低低的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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