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是一次水土不服的修行

“她昨天什么都没吃，哪有力气说话……”

坐在晒场的麻将桌旁，边与叔伯子侄寒暄边手脑快速运转的父亲还不忘帮我圆一下春节社交的冷场。

堂姐招呼着坐在一旁小板凳上低头翻书的我，说要唠唠家常。

图片 丰子恺

我从小就被高冷傲慢属性加持，并没有随着岁月的无情在春节这场其乐融融的全民感恩盛宴中变得温情一些，只是这一次的敷衍变得合理。

其实昨天早上我喝了一大碗粥，不过全吐了。我开始默默审视这一次的水土不服到底是身体的反抗还是内心无处释放的倔强。

刚进家门，母亲就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益气补血的鸽子汤和一碗滋阴润肺的银耳百合莲子羹，两碗汤水灌下去，算是开启了假期圈养的模式。

来势汹汹的不服却于当天夜里来袭，先是一整夜上腹部的隐隐不适，合着下腹部的沸腾翻滚，像是夏季涨水期的泉眼。

终于忍耐不住而早起，冲进洗手间，马桶上奔簸而出的除了前一天被母亲热烈投喂的深情还有心底的一丝惆怅。南方湿冷的零上六度比零下六度的北方更感寒凉。

出门会友食欲不振，晚间在舅舅家吃了几枚煎饺，中途被肚里的咆哮坏了兴致，睡前母亲热好的银耳百合莲子羹迎来了这一次水土不服新的高潮。刚要躺下，胃里一阵不适，还未走到马桶前，千军万马已喷涌而出横尸遍野。

“喝点粥吧，我拌了点莴笋没放油……”母亲被我夜里多次的冲水声扰了心，早起熬了白粥，做了小菜，上楼来敲门。

凭我多次应对肠胃不适的经验，再激烈的上吐下泻总会随着清晨的阳光偃旗息鼓，不过是身体一次浩荡的排毒反应，干脆利落不胶着。

而这一次，连温润的白粥都无法拯救。吃进去什么都完整的吐出来，挥散着余温的白粥里还混合着黄连素的苦涩。

“去打针吧，这是消化内科主任开的单子，他说你可能是急性肠胃炎，吃药也会吐出来……”

刚从协和医院赶回来的蜜，坐在卧室的窗台上，带着浓浓的鼻音。

持续三天的水土不服并没有阻挡父亲坚持带我们回乡过年的决心，那是他无法割舍的乡愁。

有固执的程序，有嘈杂的乡情，有关系复杂模糊的亲戚，有被冬日阳光泾渭分明的暖意和寒心，有他幼年最深刻的回忆。

于是，在屋前的晒场上，回乡的各房亲友架起桌椅一边推杯换盏摸牌翻盘一边交流着这一年的收获，一边表露一边追捧，新添的房产没多少平方地段一般，刚买的车子打折价格低牌照便宜，看你家儿子成绩优异，还是你家孙子聪明伶俐。

我搬着小板凳追着西下的阳光低头翻书，这一次的水土不服来势汹汹，让我的沉默合理。

“Hey，一会借你的宝马让我开去兜兜风吧！”穿着一身棉制睡衣刚从医院输液回来的堂姐拎着新买的Prada包气定神闲的坐在麻将桌一侧，对着旁边的堂弟笑眼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