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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灯

2020-03-01  本文已影响0人  静待一声雷

                                 

      “碗里水,

      水里草, 

      草上站着个红嫂嫂。”

      想起儿时的歌谣,那闪动着红红的火焰,散发着温馨光泽的油灯就一下子跳到了我的眼前。

      小时候,农村还没有通电,油灯就是夜里照明的重要工具。那个年代,所用的火油、柴油都靠供应,因此有时点灯也是一种奢侈。

        在漆黑的夜晚,火柴“哧”地划过,油灯一下子被点亮,那跳动的小小火苗,瞬间将柔和的光辉洒向了整个房间。孩子们定会睁着欣喜的眼睛,望着这神奇的火焰,思索着这根从玻璃瓶子里伸出的细绳为什么会有如此的魔力。火苗上下跳动,冒着淡淡的青烟,发出轻轻地噼里啪啦让人略感紧张的声音,大人孩子顿时兴奋起来。于是老人开始给孩子讲鬼啊神啊的故事,孩子开始在墙上做手影,妇女们更加忙碌,趁着这微弱的光亮,剪鞋样、纳鞋底,缝缝补补。姑娘们则聚在一起钩花、绣鞋垫、咬着耳朵说悄悄话。小伙子们则说说笑笑,吹吹牛皮……

      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到了冬天我经常给奶奶作伴。每天晚上,村东那位被我称作姥姥的老太太会准时准点来与奶奶拉闲呱。老太太花白头发,挽着圆圆的抓髻,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干干净净的大襟布衫,一双解放脚,走路健步如飞。她很健谈,总是和我奶奶“朝花夕拾”,回忆旧时辉煌的历史。聊自己男人下煤窑的磨难,聊我奶奶的父亲世荣公的善举,甚至聊到奶奶娘家门前的高台阶和大槐树。她用与我们当地不一样的腔调诉说着:“……土匪从灯(东)面冲进来,到处打梭子(枪),一个腾(通)红腾(通)红的新柜子打成了马蜂窝……”她还有一肚子故事,什么《王大胆》《红云彩》《二指脸》《王华买爹》《王袍杀龙》《小枣核》《丑娘喂猪》……一个接一个,似乎永远也说不完。其实不但我爱听,就连我奶奶这些老太太们也爱听。当闲聊语尽时,就会有人说:“她姥姥,你不会再个俺们说个古听!”一冬天下来我跟着不知听了多少故事,每次她都说:“没了,没了,都挖了爆糠了。”可是每次她又总能讲出新的。

      孩子们最喜欢的还是映着灯光做各种手影,随着手型的不断变化,对面白墙上就会出现愤怒的小狗,展翅飞翔的小鸟,张着大嘴的鸭子,啼叫的大公鸡……有时还会给这些小动物配上音,“汪汪”“叽叽”“呱呱”的好不热闹。玩够了,就打闹,翻跟头,嗷嗷乱叫,以此表达着自己的兴奋之情。

      我和弟弟经常在张上灯之后,乘着昏弱的灯光,在炕头上搞射击,打猴拳,弄得被褥乱七八糟。关键是这来来回回的闹腾,把本不大的灯火扇动地上下跳动,东倒西歪,严重影响了在灯下做鞋子的母亲。这时母亲就会说:“别闹腾了,我给你俩猜个闷儿(谜语)吧。”我们立刻停下来,眼巴巴地等待着。

      “弟兄四个都姓桃,一个叫桃包骨,一个叫骨包桃 ,一个穿大红,一个穿紫袍。猜四种水果。”我们当然猜不着,于是就缠着母亲说谜底,母亲只是微笑,“不能说呀,不能说呀,说闷儿不长劲儿。”我们便冥思苦想,屋里顿时安静下来,母亲就可以继续安安静静地做鞋子。

      实在想不起来了,我们决定放弃,便又开始闹腾起来。这时母亲就会说:“换个简单点的吧!这个闷儿里的东西过年家家户户都会吃的。”母亲故作神秘地顿了顿,“从南来了一群鹅,扑愣扑愣下了河。猜猜吧!”“这好猜,不就是饺子吗。”我们便和母亲大笑起来,柔和的灯光下充满着快乐的气氛。

      上小学时,高年级有时会上晚自习。他们点着自制的各种各样的油灯,写字、做题、读书。我们是低年级并不上晚自习,因此对能够上晚自习非常羡慕,更重要的是能够点各式各样的灯。这些灯大多是用完了的墨水瓶做成的,也有用废子弹做成的。先从弹壳中取出弹头,经过细细研磨,把子弹头里的铅芯抠掉,只留下外壳,从外壳上部钻洞引入灯芯,然后用弹壳装满火油,再把子弹与弹壳装在一起,便组成了一个形如小小火箭的油灯。一盏盏的油灯点起,就如同星星点点的萤火,非常漂亮。

      在我们强烈要求下,老师答应了我们的要求--上晚自习。我们马上赶制自己的油灯,在家长、学兄的帮助下,一盏盏墨水瓶灯、子弹灯,甚至是祖传的老油灯纷纷登场了。夜晚,低年级教室的窗户内也就透出了橘黄的灯光。这次晚自习,老师并没有布置作业,只是让我们自由复习,然后就不见了。我们于是就尽情玩耍起来,比比谁的灯做得好、谁的灯亮堂,讲故事的、下象皮的、看小人书的、画画的,反正就是没有学习的。大家鼻子、眼圈都被煤油灯熏得黑乎乎,最后油尽灯枯,老师进来宣布放学,我在小学唯一的一次油灯晚自习就这样热热闹闹地结束了,从此直到小学毕业再也没上过晚自习。

      为了能够节约点灯油,不知谁创造一项伟大的发明---灯坎子。所谓灯坎子,就是在两个房间的隔墙上开一个长方形的洞,位置一般是在锅台对面的墙内。夜晚把灯放进去,里间外间就同时亮堂了。旧时媳妇在外间做饭,婆婆就坐在里间的坑头上从灯坎子偷偷地瞧,防止媳妇做饭时偷吃,因此又叫作婆婆眼。我小时候经常从婆婆眼里偷偷看母亲做什么好吃的,但往往看到的是一锅地瓜和贴了一圈的玉米饼子。

        一盏盏油灯渐渐远去,远去的还有那些人和那些事。他们正如漆黑的夜空中最亮的星星,照亮了那个贫瘠的年代,也照亮了我童年的梦境。

      “星星还是那颗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麻油灯呵还吱吱地响,点的还是那么丁点亮……

      星星咋不象那颗星星,月亮也不象那个月亮,……麻油灯啊断了油,山村的夜晚咋还这么亮……”

        一首毛阿敏的歌,打湿了我的眼睛,戳痛了我的心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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