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山的四毛

2020-09-21  本文已影响0人  货车司机牛二哥

四毛,酒糟鼻,大黄牙,成天一副醉醺醺的样子,乱蓬蓬的头发,像野地里的蘑菇举着一把伞,眼屎一年四季擦不净,天天睡不醒的样子!人懒出力活儿不想干,就东挪西借买了一辆老嘎斯,上山拉木材跑起了运输!


路上见到男人搭车,一万个不情愿,爱理不理的把人家撵到大厢里蹲着;如果遇到女人搭车,马上就换了一副嘴脸,赶紧的打开副驾驶的门,装模作样帮忙提东西,又色眯眯的在女人身后推一把说:“车子太高喽,看看你柔柔弱弱的咋会上得去嘛!”,话音未落,爪子就偷偷在人家屁股上摸一把!

可是,今天,他桃花运没来却走了霉运了!偷拉木材,还不停车接受检查,跑了!然后,就像电影大片里的一样,被稽查人员咬住,在疯狂的你追我赶之中,一头撞上了椿树。

从朵和乡出来时,他就像一只将要被赶尽杀绝的野狗一样,逃窜在山路上。

在一九九二年十一月三日的晚上,四毛躲在干枯的连翘和青翠的松树下,心急如焚!好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又像一头发情的野猪,既心惊肉跳又焦躁不安,偷拉的这一车木材利润极大,如果到手能赚好几千块,想着花花绿绿的钞票,想着钞票下千姿百媚的女人,他的口水就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这座山的名字很动听,叫做箭山。或许与古时候的一位将军有关吧,也可能是山上有一处溶洞,形状像极了锋利的箭簇吧!站在山上,仿佛在云雾中飞舞,山上有千奇百怪的石头。清新的空气随一阵阵风吹来,感到无比的凉爽,凉爽中还带一些连翘花儿的清香。一只夜莺飞过,看它那美丽的身姿,仿佛我就是一位夜派来的天使,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翔。听,水哗啦哗啦地在耳边响起,让人感觉来到了仙境一般,大山像一位年迈的老人,真诚朴实无私奉献,它从远古走来,养育了我们祖祖辈辈,影响一代又一代人。无论时光隧道如何穿越伸延,山依旧恪尽职守,诚稳伟岸,亘古不变。可是今天,好人未变,坏人的人心却变越肮脏了!

小林是个老实能干的人,方圆几十里的人说起他没有不竖起大拇指的,可是穷山僻壤,除了有些木材,两亩薄田,其他什么致富门路也没有,家境不好,影响到人,脾气也越来越暴躁!


此时夜黑风高,四野一片寂静,林子里动静最大、放倒树最多的是“钻山豹”小林,缺钱的生活把他逼到了绝境,没有酒、没有肉、没有钱、没有老婆,唯一有的就是赤裸裸的干棍和快要生锈的斧头。地是自己的,可以种,但是往往靠老天爷的怜悯,十年九旱,经常是颗粒无收;树林是自己的,却不让卖,因为“狼特派员”说了,谁敢砍就绳谁,在朵和这个地方,老子一个人说了算。

“狼特派员”是天上县林业派出所派往朵和乡的“钦差大臣”,老百姓都说他是高山上滚马桶 —— 臭气远扬!老狼人如其名,吃喝嫖赌,无恶不作,专行狼道,几年来,将这个弹丸之地搞的鸡飞狗跳,民不聊生。


从食物链的角度来说,“豹”是“狼”的天敌,可是在这片山里,“钻山豹”小林为了生活、为了老婆、为了传宗接代卑颜奴膝地给“狼特派”说了一次又一次好话,送了一次又一次礼,祈求批个条子伐些林坡,却总是石沉大海,杳无音讯!每次吃饱喝足后,狼特派员是脸红脖子粗、色眼迷离、张着臭嘴,用牙签剜着黄牙的,大口答应,!可是事后去找他,总是一句话:“奶*的,急个吊”,便架着二郎腿看起录像里的生活片了,丢下一只垂头丧气的豹子,闷闷的坐在墙角怄气。

三番五次以后,小林准备动手了,俗话说得好,林冲上梁山---官逼民反,想想当年的老祖宗还是水浒传里的一条好汉哩,而自己窝囊得快变成奶娃的娘们了!他不想当豹子了,当豹子总被人欺负,还不如做一条吃*的狗,最起码不会被饿死。他明白“狼特派”是想和他五五分账,那可不行,小林说过,死也不行,这片林子是他爷爷的爷爷种下的,又是他爸爸的爸爸辛辛苦苦攒下的,他的祖宗他的家他的未来的老婆都在这片林子里,他是不会让给别人一分一毫的,除非要了他的命。他要动手了,只有两个字,一个砍一个卖。

四毛接到小林的鸡毛信是在一个傍晚。那个时候,他正准备请地下县林业局驻金坡乡林管站的“大糟牙”喝酒。

“大糟牙”也是个钦差,是官就得有人请你喝酒、请你吃饭、请你洗澡、请你唱歌请你一条龙服务,所有的腐败的不腐败的节目都要来一遍。从朵和乡到金坡乡只有一条路,和电影“智取华山”一样,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崎岖不平,大石头小石头像一枚枚棋子长在路面上,速度快了能把颠死,汽车开在上面,好像酒鬼在跳“迪斯科”,晃得头晕眼花、五脏离位。“大糟牙”就固守在这个天赐的财路上,真是“一鬼当关,没钱莫开”。他曾经撂下狠话,拉木材的不管有证没证,过一次得脱一层皮,老子竖在这鸟不拉屎的山沟沟里图个啥,还不是为了混口饭吃,再说了,老子搞钱是为了将来换上一嘴的金牙。


山路十八弯,四毛开着他的那辆“除了喇叭不响啥都响”的破汽油嘎斯上山了,经过“大糟牙”防区的时候,大糟牙故作威严的把他喊到办公室里,暗示这一次的好处费要翻倍了,因为他“满嘴金牙”的愿望即将实现了。

大山里黑漆漆的,“当当”的斧声还在山野中回荡、四毛还像侦查兵一样趴在草窝放哨,小林家的两只鸡趴在窝里,头埋在翅膀下,不制造一点点响声,那只平常活蹦乱跳的小黄狗也卧在梨树下纹丝不动、紧张的不敢大口喘气!

俗话说得好,驼背打伞---背湿(背时),小林的时运的确不能咋样,刚刚装了半车货,“狼特派”在接到他的姘头兼卧底“王寡妇”的举报后,神兵天降,开着“死啦死啦”的警车,鸣着警笛将小林人赃俱获,四毛一看情况不妙,跳到车上,发着火,没命的向小城沟逃窜。狼特派员也不去追,押着小林,好像一位智擒匪首的钢铁战士,趾高气扬的在村中巡回一周后又“死啦死啦”的向老巢驶去。

四毛开着嘎斯在崎岖的山路上抱头鼠窜,车子蹦着跳着,如同一艘在海浪中挣扎的小船,一会儿冲上浪尖一会儿跌下深谷,他感觉自己的肺都颠出来了,麻麻的到了喉咙里,伸伸脖子,一口唾液又咽了下去。

逃,加油,逃,加油,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凶狠的日本鬼子死死的追赶着,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字“逃”,车子好像要零散了,他觉得轮子也要掉出来了,偷偷地撇了一眼摇摇晃晃,好像妓女发情时摆动的倒车镜,竟然又看见了“大糟牙”骑着开着警灯的摩托车,在后面“追呀追呀”的狂跟着。

他猛然想起,糟了,刚才路过大槽牙的检查站忘记停车了!眼前那翻倍的好处费,飘来飘去,他的心也要跳出来了,也漾到了喉咙里,却怎么也咽不下去了,突然,眼前一黑,看见了一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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