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落不明
2020年岁末,戴了十多年的玉坠不见了。
我说的是不见,找不到,一直不肯承认是丢了。因为我根本就想不明白怎么会丢?突然有一天,我感觉到脖子上少了点东西,心就“咯噔”一下,下意识觉得好像好几天都没戴了。本来它一直挂在我的脖子上,挂绳是我前不久自己亲手换的,一个珠子一个珠子穿起来,不存在断的可能。绳子不断,它就不可能丢掉,只有一种可能,是我自己摘下来的。平时睡觉一般情况我也不摘,特殊情况才会摘下来放在床头,第二天也会戴上。
到底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我也有点说不清楚,一点一滴的往回推,都还模棱两可。我从江苏回来时还在,这个我敢肯定。
床上没有,我就有点慌了。江苏回来之后,我换了床垫,整个床上铺的都让我掀个底儿掉。换过之后不见的还是换之前不见的?我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我还是在床上翻了又翻,被子枕头床垫挨着掀。床头的缝隙,床底下,打着手电筒都照了一遍。其实何止是一遍,想起来就翻翻,都不知翻了多少遍。
东西找不到,就觉得它可能无处不在。这个床翻完就去那屋的床上翻,一边翻一边想,哪去了呢?翻得我抓耳挠腮,心焦气躁也无济于事。问川妹子,问泓文,得到了一个十分统一的回答:没看见!我又开始琢磨能不能在哪个衣服口袋里?能不能在哪个包里?柜子里?抽屉里?箱子里……
一堆问号!问天,问地,问自己。问天天不应,问地地不灵。问我?你问婚姻啊,还是问事业,还是问健康?
还真是,要不要找人去算一算?当年我妈找不到我,不也找人算过吗?后来就把我找到了。
那年我在广东,虽然不是第一次离开家,但以前是出去上学。上学都是生活在校园里,有老师有同学,没什么可担心的。去广东就不一样了,是去工作,是走上社会。社会很复杂,江湖很凶险,老妈很担心。
那时也不懂得“儿行千里母担忧,夜半灯前念远游。”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出去就是工作,一天一天的按部就班,无风无浪的埋头苦干。“想家吗?”写下这三个字,我停了下来,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看似很简单的问题。
按理说,出远门的孩子都会想家,不怎么懂事的孩子都知道咧着嘴嚎:“我要回家,我要找妈妈!”为什么要回家?因为对小孩子来说,家里有安全感。
而我为什么犹豫呢?这是值得思考的问题。在家里,我和父亲的感情一般。人类的感情基础是在相处的过程中慢慢积累的。亲情,除了血缘关系之外的感情也是如此。
父亲在地质队上班,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不能经常回家。出野外,基本就是常期在外,偶尔回来探亲。只有冬天收队了,才能回家猫冬。所以,我们相处的时间很少,没出现那个画面就不错了。
一个男人风尘仆仆的回家,看到一个小孩在院子里玩。小孩看见一个陌生男人走进来,就奶声奶气的问:“叔叔,你找谁?”妈妈闻声从屋里出来,眼含热泪的说:“孩子,这是你爸!”
亲人“不亲”,是件令人伤痛的事。
母亲在我的眼中,一直是很坚强的人。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母亲带我去三姨家。从连山关的道东,穿过街面,从南头走到北头过黄岭一直走到林场的大桥头,上铁道。那时的铁路没有封闭,可以随便穿越,铁道旁的小路也是随便可以走的。每次和母亲去三姨家都是沿着铁路边的小路走。虽然有沈丹公路,但是步行还是这条小路近。接近四公里的路程,现在看来不算远,对于儿时的我已经不近了。当天走过去,当天走回来。
那一次回来的比较晚,走到半路天就黑了。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摸着黑赶路,可想而知是什么样的心情。我也很害怕,一声不吭的紧跟在母亲的后面,母亲拉着我的手都攥出汗了。
我特怕走夜路,都是在老卢家听鬼故事落下的毛病。那时一到晚上没事就爱去卢美家玩。卢美比我小,卢艳比我大,卢东是卢家老大。那时候串门是小孩子乐此不疲的事。晚上都没什么事,邻里邻居的小孩子凑单一起,围在炕上,躺着的坐着的,像自己家一样。有时候干呆着,有时候唠闲嗑,有时候打扑克牌,有时候听他们讲故事。
大人们吓唬小孩子取乐,一到晚上就讲鬼啊神儿的故事。我还愿意听,听了又害怕。每次晚上回家,走到我家的胡同口,本来绕外墙半圈就可以进家门,我却怕得要命。脑子还浮现着他们讲的故事里恐怖的画面,老觉得后面有人!要不就从什么地方蹦出个什么来!什么鬼打墙啦!什么披头散发啦!什么鬼火啦……
我和母亲回到家,母亲就和父亲大吵了一架。我自然和别的小孩子一样,在这个时候只知道站在一边咧着嘴嚎。母亲责怪父亲,这么黑了看人还没回来也不说去接我们。吵完了母亲坐在一边抹眼泪,我才发现母亲也有脆弱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