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在岁月中跋涉(3)
一个人大概有这样几种模样:他很坚强,但只是在众人面前,人后的他十分脆弱;他外表很冷漠,其实有一颗善良温热的心;他很温和,但是只是对陌生人而言,他的坏脾气统统留给了他在乎的人;他出手阔绰,但是请朋友吃完一顿自己便要吃上几天几夜的泡面充饥;他看起来清高冷清与世无争,实则心里处处和人比较随时想与人争抢;他活跃于各种场合,为人擅长交际处事圆滑,实则生性孤寂,独处时被周身被寂寞包围。
好姑娘是第一种人,简易安是最后一种人,而我属于第三种人。
高考成绩出来的前一天晚上,母后大人给我来了电话,下了死命令说不管我现在在哪里,限两天以内滚回家,母后态度极其强硬,我的语气十分不耐烦,无可避免的吵了一架,最后却仍是没胆子忤逆家长的意见。
站在吧台前,我红着眼对好姑娘说,我大概要暂时回去一趟了。
好姑娘在一堆账目中抬起头,摘下眼镜扔到桌子上,噔噔噔跑回宿舍换了衣服拿了包,又噔噔噔下楼,一脸淡定地和我说,“走,刷夜去。”
那天晚上,我、好姑娘、还有被她喊来的一众朋友,从中原街的一头一路杀到另一头,怀着罪恶感吃光了各式各样被煎炸烹煮并冠以极其好听的名字的海鲜。我和好姑娘是扶着肚子出来的,她的朋友指着我俩笑的前合后仰,这里的人或是在校大学生,或是即将升入大学的学生,或是企业的精英,白天一丝不苟板板整整的一群人,以这样的方式走在马路上,像极了不务正业半夜出来寻乐子的社会青年,许是沉睡了十八年的叛逆因子终于萌发,沉重了一整个晚上的心情在这样的氛围里渐渐好转。
抵达海边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大家都或多或少的喝了酒,好姑娘喝的最多,因为人都是她聚集起来的。
她在沙滩上坐下,眼睛泛着光,指着我嘀咕,苏苏,你不要有心理压力,我并不全是为了给你送行,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后面的话被海浪声淹没,听得不甚清晰,我学着她的样子,在她旁边的沙滩上坐下,她的头突然靠过来,很快我的肩膀就湿漉漉的一片,我听见她在我耳边说,“简易安,简易安……”
本来就十分冰冷的身体彻底僵住,我不懂,爱情这种东西到底有多迷人,那么多的人都前赴后继,简易安如此,好姑娘也是如此。
迷迷糊糊中好像听着好姑娘讲述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好姑娘说,她很早很早就认识简易安,中考结束那年,她不顾家人阻拦一个人偷偷跑去了西藏,殊不知等待自己的是自己一辈子的劫难。
08年的暑假,人们大都守在电视机前看奥运,极少有人会愿意来这个刚刚遭受过灾难洗涤的城市。
好姑娘是在拉萨河遇到简易安的,十六岁的年纪,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简易安在那里站着,一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姑娘拿起手里的单反,记录下了这一场盛大的相遇光景。
后来突然就下起了雨,他还在那里站着不动,好姑娘撑开伞走过去,努力地踮起脚尖。
头顶上突然飘来一朵鲜花似的雨伞,简易安回过头,看到的就是一个比自己矮了不知道多少的小姑娘,明明十分吃力的在帮自己撑伞,却还对着自己傻傻地笑,他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就对这样一个孩子产生了倾诉的欲望。
好姑娘说她这辈子都忘不了了,忘不了西藏的那个下雨天,有个男子一脸悲伤地对自己说,我的女朋友,前段时间死在了这里。
好姑娘絮絮叨叨的说着,其实自己是没听懂的,她并不清楚这里是西藏还是拉萨河,可是看着这个男子悲伤的脸,自己最终还是失去了追根究底的勇气。
好姑娘说自己那时并不懂什么是爱情,只知道自己十分担心他,便守着他在雨里站了一下午,而他再次回头的时候很明显的吓了一跳,这个倔强的小姑娘把伞只撑在了自己的头上,她的身子却是一大半都落在了雨里,简易安接过雨伞的时候摸到的是她冰凉的手指和滚烫的额头。
后来便是十分落入俗套的故事,小姑娘对这个充满故事的男人吸引,高中全身心投入学习,终于来到了属于他的那个城市。
可是费劲千万百计才再次见到的人,已经一眼认不出自己。
好姑娘断断续续地讲完了她的故事,天已经蒙蒙亮了,太阳像个火球从海平面一跃而起。
可能是真的在变老,身体一点都不禁熬,高考前熬夜对于一个高三生来说简直寻常的如同家常便饭,第二天照旧精神奕奕的上课学习熬夜做题,如今第二天却是连走路气喘吁吁浑身无力。
用一整个白天的时间来补眠,却并不是好眠。
浑浑噩噩,整段整段的空白与梦境,醒来却并不记得梦里都是些什么,尽管已经睡到了头脑发疼。
醒来下楼的时候就看到坐在吧台前的简易安,摇晃着手里冰冷的液体。
他看着我,用一种莫名的语气说,“以后不要带林星星去喝酒。”
不巧的是,林星星这时也揉着乱糟糟的头发打着哈欠下楼来。
他又轻描淡写的补了一句,“耽误了一整天的生意。”
林星星脸色一僵,转身回房。
简易安低下头,继续如有所思的摇晃着手里的酒杯。
真是两个奇怪的人。
不知道今天以后,我是否还有机会再回到这里,不知道他们会有怎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