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牌鉴赏之《虞美人》
虞美人，秦末人，即虞姬。项羽之姬妾，常随侍军中。汉兵围项羽于垓下，羽夜起饮帐中，悲歌慷慨；虞姬以歌和之。项羽歌曰：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虞姬听后，拔剑以自刎。后人为纪念虞姬，遂作《虞美人》歌，转而为词。 老夫以为，项羽，英雄也，然英雄临死之时，尚不忘拿个女人陪葬，这是怎么扭曲的心态呢。
又后世以为虞美人，乃草名，别称丽春花、锦被花，花有红、紫、白等色；传说此花闻《虞美人》曲便花枝舞动。后《虞美人》遂作词名。老夫以为，还是前一种演变靠谱。
提到《虞美人》，最先想到的便是李煜的《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阑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首《虞美人》是李煜的绝命之词，当作于北宋太宗太平兴国三年（978）。是时李煜幽囚汴京已近三年。相传李煜于七月七日生日当晚，在寓所命故妓作乐唱此词，宋太宗闻知而命秦王赵廷美赐牵机药将他毒死。虽然正史按此定论，然老夫不以为然，盖因李煜写思念故国这词并非这一首。
从宋太祖之死，赵光仪“继位”，到李煜之死，并非偶然。如果说赵匡胤尚有帝王的霸气与胸怀，那么赵光仪便只剩下了阴暗的技俩与流氓的本色。 此人杀兄夺位，玩弄女性而又弃之如蔽履，近乎丧失人性。 花蕊夫人委曲求全之后，他居然安排在打猎时，把她当猎物用乱箭射死；而与李煜同为胡虏的小周后，赵光仪每召入宫，便百般摧残与折磨。 可以说赵光仪的变态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他杀不杀李煜，什么时候杀李煜，那只是看他心情而已，并非一首词所能导致的。 可笑的是后人居然把一首词与一条性命牵扯在一起，太过牵强附会，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老夫细观后主另一首《虞美人·风回小院庭芜绿》，和前一首不过是同一主题，各自表述。难道这也是李煜所杀的原因吗? 何况这两首词的创作时间应该是在春天到来的日子，而李煜死在七夕。在时间上看来，赵光仪还忍了七个月吗？看来，古人的话，多半是信不得的。
风回小院庭芜绿，柳眼春相续。
凭阑半日独无言，依旧竹声新月似当年。
笙歌未散尊罍在，池面冰初解。
烛明香暗画堂深，满鬓青霜残雪思难任。
讲到《虞美人》词，绕不开蒋捷。 他的一首《虞美人·听雨》将此词牌的境界推到无可企及的境地，兹录如下：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此词以生命中三个阶段，不同地域的“听雨”，概括出少年、壮年和晚年的特殊感受，将几十年大跨度的时间和空间相融合：少年只知追欢逐笑享受陶醉；壮年飘泊孤苦触景伤怀；老年的寂寞孤独，一生悲欢离合，尽在雨声中体现。此词在结构上运用时空跳跃，以“听雨”复沓串连，上、下片浑然一体，具有跌宕回旋的匠心，作者可自行体会。
陈廷焯在《白雨斋》词话中如此评价蒋竹山，引文如下：
词衰于刘蒋
刘改之、蒋竹山，皆学稼轩者。然仅得稼轩糟粕，既不沉郁，又多支蔓。词之衰，刘、蒋为之也。板桥论词云：“少年学秦、柳，中年学苏、辛，老年学刘、蒋。”真是盲人道黑白，令我捧腹不禁。
陈廷焯是否有名词名句流传于世，老夫尚不得知，然蒋竹山之词，自有其文学造诣和艺术高度。 陈廷焯如此评价前人，且把郑板桥拉进去陪训，实大谬也。
蒋竹山另一首《虞美人·梳楼》亦有拨云见日，曲尽其妙之美。亦摘录如下：
丝丝杨柳丝丝雨。春在溟濛处。
楼儿忒小不藏愁。几度和云飞去、觅归舟。
天怜客子乡关远。借与花消遣。
海棠红近绿阑干。才卷朱帘却又、晚风寒。
秦少游《虞美人·碧桃天上栽和露》有王摩诘诗“幽涧寂无人，纷纷开且落”之感，此亦不失为好词。
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
乱山深处水萦回，可惜一枝如画为谁开？
轻寒细雨情何限！不道春难管。
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虞美人》用于悼亡，亦有九曲回肠之痛，兹录纳兰性德悼念其亡妻之作：
银床淅沥青梧老，屧粉秋蛩扫。
采香行处蹙连钱，拾得翠翘何恨不能言。
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
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此词作于其妻卢氏逝世后六年，加上先前与卢氏在起的日子，正好十年。此几能与东坡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相提并论。
最后，来一首润之的《虞美人·枕上》:
堆来枕上愁何状，江海翻波浪。
夜长天色总难明，寂寞披衣起坐数寒星。
晓来百念都灰烬，剩有离人影。
一钩残月向西流，对此不抛眼泪也无由。
“晓来百念皆灰烬，剩有离人影”，其有另一版本，即“晓来百念皆灰烬，倦极身无凭”， 依老夫所见，倦极身无凭明显不符合韵脚，当舍之。这首词据说是润之写给新婚不久的妻子的即兴之作。 依我看，有点娇情。开慧三零年才被捕，润之二八年就新娶了娇妻。有时候，伟人的感情还真不可信，这令我想起了刘秀与阴丽华的爱情故事，郭圣通就不配拥有爱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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