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今后,我该怎样爱你?我的孩子。
(一)
坐在地上的孩子,突然站起来奔跑,我还在愣神儿,烟尘却已然遮住了她的背影,那母爱凝成的丝线也越来越细。我是继续守在原地,还是撵着那丝线跟着一路狂奔?
从报到那天,至今没有回过家。安顿好她,我们只去过一次。
大学校园的广场,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宁静安详,趁着夜色仿佛像是被荷尔蒙煮沸了似的,有跳街舞的,有滑旱冰的,有三五成群遛弯儿的,甚至还有耍刀弄棍的,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间或有结对的女生拎着洗漱篮子跨校区去洗澡。离我最近的是滑旱冰的,大闺女大小子们弯腰弓背,按照地上摆出的阵型,正着反着拧着花儿的滑,摔倒了被人扶起报之以朗笑,顾不得拍拍屁股上的土就又滑将起来。这就是青春啊!多美好!想当初我也滑过旱冰,室内旱冰场,扶着我的人都快崩溃了,我依旧是一副烂泥样,用一身青紫懂得了自己原来是没有平衡感的人,从此绝了念头,索性连观众都不做了。
等了将近一个钟,黑灯影里传来一连声的,妈!妈!我在这儿呢!将我拉回现实。还是那样瘦削,双肩背包挎在胸前,一头半长不短的发披散着,看不清表情,语调急促。我怕你们太晚没有回去的车了,就出来了。接过东西,说,快回吧,我还得开会呢。旋即转身,往台阶下奔去,这一团模糊的影,一阵风似的,我的老眼昏花还没睁利索,叮咛的话还没说出口,甚至都没有触碰到她,她就把自己刮没了。
回程的路上懒得讲话,女儿的音调语气还在耳旁飘着,我怕一张口就散开了,紧闭着嘴巴慢慢回味着。地铁咣当咣当的开着,我和她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手里的线又绷紧了,我死死的捏着,在心尖儿上打了一个结。
我给了她一双翅膀,把每一根羽毛都涂上颜色,我给了她一种胸襟,把江河湖海装了进去,我给了她一只笔,让她随心所欲的描摹未来的自己。好吧,该飞走了,放手也是一种爱,甚至比捧在手心里更爱。总得给她机会去试一下,世界大着呢。
(二)
再一次见到她是军训的时候。
她从夜色深处走来,身着迷彩服,娇小的个子配上粗笨的胶鞋,看上去摇摇晃晃的。就这样晃啊晃的,一直晃到我面前。仍旧看不清五官,可是那咧着嘴露着八颗牙齿的笑意是闪闪发光的。她想念我,我知道。
匆匆,依然是匆匆。
让我们之间那根丝线长了又短,短了又长的竟然是需要二字。我来了,她接了东西一挥手,我就千里之外了。十八年的光阴,浓稠得让她想要逃开。她一边跑一边做着加法,新的环境,新的朋友,新的关系,新的日子,面对着锃光瓦亮的开始,她兴奋的竟然有些羞涩。而我呢,一边退一边在做减法。因为不问而不知所措,因为不见而万分焦灼,因为不知而思忖猜度,因为不想而兀自消磨,这些都要剔除,只余下思念吧,一如归途上撒下的月光。
有一首歌怎么唱的?有一种爱叫手放开。手放开了,那爱就变成了社交媒体上的只言片语了,现在也许还是询问,将来恐怕会变成告知。她怎么进的学生会,是否曲折,她带着同学去看病发生了什么,是否顺利。我想知道,甚至全部细节,然而,除了故事梗概再无其他了,既然她用很好勿念作为结尾,那我自愿退出在千里之外。
是时候梳理心情,将自己化零为整了。从今以后,我们各自精彩!
你说呢,我的孩子。
「旧文」今后,我该怎样爱你?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