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魁强
访谈时间:
2018年10月9日
采访地址:
涉县井店镇王金庄二街村
人物小传:
曹魁强,女,87岁,10岁缠足。丈夫,86岁。现在和孙子生活在一起,常年从事梯田种作。
01.从小定了娃娃亲
我是10岁缠的脚,我娘给缠的,四个脚趾弯回来,用带子紧绷绷圪丁丁地缠住,疼得不能走,哭了一顿又一顿。
不缠还不行,不缠没人要,缠个小脚儿才好,我娘和我五个小姨都缠得很小。我没缠成,缠的不够小。
那时候不行缠脚了,得偷缠,弄不巧,就被挑了裹脚带子,裹脚带子又长又臭,都不想使手动,拿个棍子挑,挑走还要罚二斤米。
我家在圪瘩嘴上边,一大家子人挤在一个小院里。我兄妹五个,两个弟弟,两个妹妹,数我大,我得抱弟弟抱妹妹,不能念书,去念书也只是个样儿,学不了什么,拿圪档签夹上纸往纸上写字,连个本也没有,跟玩一样。都去后院里念书,也没有黑板,不像现在这个时候的教室,在院里玩一会儿就回来了,回来还得抱弟弟妹妹。
家里穷,没什么吃,还要去山上挖野菜。
很小的时候就定了娃娃亲,小孩儿们也不知道什么,几岁定的也不记得了,光记得19岁去区上结婚,骑着大骡子,我男人牵着,媒人也去,媒人在后边赶骡子。我公公在村上当干部,管着调解民事纠纷,他找个骡子不算难,骑上大骡子比骑毛驴好多了。
骑着骡子,翻过大崖岭,走20里地到井店,井店是区,管辖王金庄,张家庄,更乐,井店四个乡,结婚都到区上结。不少人不符合条件,结不成,我男人认得区上的助理员,我们结婚很省劲,到那儿就办了。
结婚时我娘家赔送了两个箱子,我舅舅也赔送了两个箱子。
02.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过了门,公公病了11年,不能动,送不了屎尿,屙到炕上,用手挖屎,我还得给他洗手。婆婆也病了 11年,她虽然不像公公一样瘫,但岁数大了也不好侍候啊。婆婆90岁去世的,八月十五上三年坟,亲戚们中午都在吃饭,儿媳得了紧病,一下瘫倒再没起来。8岁的大孙孙死的时候,我的心口就像挨了一刀,儿媳去世又往我心口上扎了一刀。
儿媳八月十五死的,隔一年半,儿子又死了。二月才盖成新房,四月就死了。
大孙子死了,儿媳死了,儿子也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就是这号苦命。
多大的苦水也得往肚里咽,该吃还得吃,该喝还得喝,孙女孙子还得管,儿媳死的那一年,二孙子才13岁,
我63岁也得了病,做了手术,发现得早,治好了,现在天一变还疼,每天吃俩止疼片,早上吃一个,管一天,晚上再吃一个。
03.一生勤劳手不闲
我是个受苦的命,我男人也是,他也是从穿连脚裤时就开始干农活了。
遇着灾荒年,我们也没有很吃糠,我们种的菜多,王金庄的菜有萝卜、南瓜、豆角、山药,这样不收收那样,后半年才下雨,也能收些红萝卜,光吃萝卜也能养住人,也饿不死。
80年分下地来,我们分了8口人的地,遇着好年头能打30多袋谷,1000多斤小麦,这几年不种麦子了,光种谷和玉米。有一年刨了30多驮山药,卖了一拖拉机。
我们的地都是好地,得路,椒树不多,不想栽椒树,怕椒树霸地。我们有7亩多地,大概30多溜,我们攒的粮食很不少,前年卖了1万多斤谷。
我们盖了新房,也不卖旧房,能卖坡,不卖窝。我们搬到新房后,粮食还在旧房楼上的圈里,招贼了,偷走600多斤豆子。
现在还有两圈麦子,卖了一圈,生牛儿生虫,不能放了。也卖谷,谷子7毛钱一斤,玉米4毛,攒了不少粮,苦了俺灵肥了,她是二闺女,她没出嫁时,主要是她干活。打的粮不少,都没成了形,都贱卖了,收粮食的也这么说。
现在老了,驴也撵不上了,就把驴卖了。种地时,亲戚给种上,我们老俩锄锄刨刨,今年收的也不少。
干活才好,不干活气血不流通。忙住些也就忘了忧愁了。我就这样给孩子们打搅在一起,一天一天地过就算,过了一天是一天。
我悄悄地说给你,我这绑那绑,到各个地方去绑孙子,也去圪瘩口灯山上绑过。
送子娘娘送来孩子了,就要去归还,到了元宵节往灯山上送二尺布,找人用毛笔在布上写“得子还愿”,各家的布连缀在一起,挂在街空中,现在已覆盖了半道街。我也去禅房求狐爷来。我每年都要蒸大馍馍,买上烟酒鞭炮去谢狐爷。
狐爷保佑,我又有了重孙子,还有重孙女,我就这样自乐着。
曹魁强 曹魁强刘莉、李彦国,采录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