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要回家了
“这是我在深圳吃的最后一碗面啦。”乔给我微信中传来一张照片。
一碗面,鸡蛋西红柿面。红红的西红柿汁汤,混着黄黄的蛋液,上面零星飘着莹绿的葱花。
这时刻是夜里十点。
我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话……
乔辞工了,但也不会继续在深圳找工作了。
我们两个月前刚碰过面,她在深圳的那端,我在深圳的这端,虽说都在深圳,却真的是“日夜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
“我这边公司搬惠州了,现在就在征询留下员工名额。”
“你怎么决定?是跟着去,还是重新找工作?”我问她。
“惠州我是不去了,当年千里迢迢来的就是深圳,也在这里生活这么久了,不想再走。”
“那就快点找下家,重新开工。”我们就是这么简单的想。
后来一段时间,就看她微信圈里一直是迥无平常的励志,再加上自己工作的调整,便没及时联系她。
直到她电话我说,她要回老家了。
“出什么事了吗?”我得知这个决定后很是惊讶。
“没什么事儿出,除了失业。”她还是那样的元气满满。
“有什么困难说出来,不要这么突兀好不?”我是着急。
“真的没啥”,她还是不吐真情。
“那,为啥要回去呢?”我甚是不解。
前年,她妈要求她回家找个婆家,她都没有放弃留在深圳打拼,后来男朋友让她也回省会发展,她还是觉得深圳机会多,执意留下。以至于惹的除了自己心情舒畅其它人的心里都乌泱乌泱的黑。
这次到底怎么了?
无奈何,我还是给她约了见面的地方。
某地铁站下的商场。
地铁出口,设计的思路就是“绕”,不是“绕”你快速出去,而是让你兜遍商场的角角落落。
地铁通道里,用鳞次栉比来形容一个又一个吃的门店,一点也不为过。
人人都觉得经济不好的现象,与这门口排着如长链般等叫号吃饭的场面一比,简直打脸!
我们找了个稍稍人少的小面馆坐了下。
因为我们俩个都是北方人,所以在吃面上不含糊,不像炒菜,口味难统一。
寒暄好像也有必要,扯扯东扯扯西,反正就是想哪说哪。不过即使是东绕西拐的,我们还是归到了主题。
“是不是家里出啥大事了,你一定要回去?”
“家里没啥大事,我爸妈有我哥嫂这些年的照顾,我心里有愧,想还是守住她们好。照我这能力,在深圳扎根的可能性太小了。”
我知道乔这些年一直给哥嫂汇款,就是因为自己常年不在爹妈身旁,承蒙有人担起自己的那份责任,心里一边是愧疚,一边是感激。
乔的嫂子是我儿时的邻居,乔大学毕业后来深,先就是通过她嫂子给我联系的。
乔学的是工科,女孩子学这个学科的不多,能坚持走上这条路的更少,方面毕业后就是冲着南方发达的工业制造,她执意要来南方闯闯,和男友约定三年见分晓,现在可好,内地的制造产业因产业转移倒是兴盛未艾。技术人才真的是待遇好,缺口大。
“你又找到啥工作了吗?”
“没有找到啥合适的,你也知道,我学习的工业方面的,这个是对口工厂制造业,现在,深圳哪里还有多少工厂啊?大的工厂搬走,中的工厂缩减,小的工厂关门。我新找的工作也能做,可是算算收支-赤字。你说我这争气跑这里,现在回去咋感觉灰溜溜的?”乔还笑了。
“别那么想啊,现在这个样子,不是我们不努力造成的。行情是太不好,我也是愁的要命。这不,房子到期了,房东提前两个月都给我说了,不续租了。我这两个月一周六日都出去找,现在还没有找到,唉!这大小一家子可不比咱们当年孤身一人,拎包就走啊!搬一次家,扔一次东西,再耗两个月工资,唉!”我是真心愁。
“我原来住厂里宿舍,没操心过这个,现在从工厂离职后搬出来住,才知道租个房也租不起了,想找个离上班近的,房价齁贵齁贵的,距离远点的,也没便宜哪里?公寓是不少,可是价格也不低啊,好多城中村的房租也快成了一月一涨了,很多房源又被碧桂园万科这些地产巨头征了,还是要改成什么公寓,打着帮忙解决租不起房的群体问题,一装修,妈啊,翻呗的涨!谁还住的起啊?这几个月我都是蹭我表妹宿舍。算了,不呆了,我这几年的积蓄回老家去干个小买卖,再尽点孝心去。如果耗这里,不要等最后,和来时一样,一无所有的来,还一无所有的有哦。”
“唉,这种感觉就觉得看不到生之光明一样,房买不起,现在租也租不起了。要不是孩子在这里读书,我也想回去,只是现在进退两难啊。”
“你现在一家都在这里,挺吧,我呢,一个人来,一个人去,比你方便。”
“回去安顿下来,和男朋友在一起继续打拼也好,虽说报着一腔抱负来的,咱没做出啥大业绩,可是咱也不白来啊,回去了,至少也带走观念和思维。”
说这些给乔,我觉得就是一种宽慰,谁又不想成就满满呢?
“我就给我妈说我要回去了,我妈一句话都没抱怨我,还高兴,还劝我哪里不能挣口饭吃?她说给我想要的真的不一路。”
唉,我也知道,老人总是希望儿女在身边,特别是现在不缺吃不缺穿的日子。
“还需要我帮忙啥的,你给我说声。”
“咱俩离这么远,我也没有啥收拾的,不用麻烦了。”
乔要离开,有着太多的原因不被家人知。
先不说职业生涯中的理想无法实现,单就日常承受压力之重,都是外人所不知,正如老话说的“谁长的疮谁疼”。
我们,依然要坚强的直面这一切!
物价,房租,无不在挑战我们瘪瘪的荷包!
我知道,我们这些租房子住的人,注定与有房子的人,在方方面面都有着说不完的不同。
我们像鸟,不因季节过完就会被驱赶着搬家;
我们像风,有缝隙就要钻进去停歇;
但,我们独独的不能做那颗落地就可生根发芽的种子,因为这片沃土是提供给“优良品种”的……
那些有房的,有许多房的,不管他们的栋栋房产是如何拥有的,他们都有着无比优越的心理优势。
“我有房!”
“我有房!”
“我有房!”
像极了纪实版的小说,带着一脸的冷嘲热讽。
不得不承认,这声音是多么铿锵有力,像那坚硬无比的钙质,夯实了千年还不倒的山岩。
任你声嘶力竭的驳问,都会在轻描淡写的群山中给予无限力霆万钧的回声……
我是多么的无地自容啊,不是因为他人,根源一定在我。
我就像那一粒粒微小的粒子,做着毫无规则的运动,形成不了任何明显的轨迹。
小人物嘛,可以没有庄子的大逍遥,也可以没有佛家的参禅悟道,但是一定要有小人物的自疗。
左右不了别人,还掌控不了自己?
房价无限,前程需要更无限!
让浪漫主义与英雄主义碰撞出的豪气情怀注入我那个孱弱而低温的心吧,这是我多么需要的自我营照的温暖啊,也许,借助这,我还能往前再走一程!
感慨这些,我在乔的那张照片下,郑重的回了两个字: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