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我的父母,我的家!》44:医院里的生活
办好入院手续,长霞和护士来到了病房。这是一间靠西边的大病房,有六张床位东西各三张,长霞的床位在东边紧靠南窗。王诗远把长霞的洗漱用品、放在床头柜下面的抽屉里,然后陪着长霞在床边坐下。
由于是女病房,他又不便久坐,就对长霞千叮咛万嘱咐:“在这听医生的话,爸爸明天在来看你。”
长霞心中很想和爸爸一起回家,在这个生疏的环境里,看着病号服上面一张张陌生的脸,她感觉到心在胸腔内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想和爸爸一起回家,又不得看着爸爸走向门口,留给她一个背影。
长霞默默的坐在床上,呆呆的望着空荡荡的门。眼中出现了一个护士,手中拿着脸盆、病员服、保暖壶等,走进房门、走向自己说:“三床,你的东西来了,”在放物品时又说:“你现在吃小饭,不用去食堂,有人把饭送到病房。”
长霞茫然中一筹莫展,就向其它人的床铺望去。就时一个声音响起:“盆放在床下面的架子上,保暖壶放在床头柜的边上,衣服晚上洗过澡在换。”长霞顺着声音望去,是一床的阿姨,她穿着蓝白条子的病员服,讲话的声音很好听,是很洋气的普通话。人也长的漂亮,高高的鼻梁上架着眼镜,文质彬彬。只是人有点清瘦单薄,脸色显得有点苍白。
长霞做好这一切,接着又坐到床边,好奇的目视着这间干净整齐的病房。枣红色的水泥地面光洁发亮,就如用布抹过一般。墙的颜色分两种,窗户以下是叶绿色,窗户以上是白色。窗户下面有一个铁制的东西,后来长霞才知道那是个暖气片。
对面有三张床,两边床上白色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床头。中间床上一个头发稀少、面部浮肿的阿姨半躺在床上挂水。每张病床上有两个丁字型铁架,靠墙的铁架上有白色卷起的东西。长霞回头看了自己的床头,也有一个白色的东西挂在铁架上。现在长霞心情放松了很多,除了消毒水的味道难闻,长霞减少了对病房恐惧感。
晚饭时,对面挂水的阿姨没有去食堂就餐,长霞和她的晚餐是送到病房的,送餐的阿姨对长霞说:“你是急性肾炎,不能吃咸,小菜是肉松和松花蛋。”阿姨把一碗稠稠的白米粥、碟装蛋糕、一小碟肉松、一个松花蛋放在床头柜上。
除了米粥,松花蛋、肉松、蛋糕长霞都没听说过,更别说吃了。香甜味道一阵阵扑面而来,长霞按压着心里的冲动,偷偷的看了一眼病房。对面阿姨正在吃饭,根本没有注意她,抓起蛋糕咬上一口、松软香甜,中间布满了许多小气孔。她一边美美的品尝,又迫不及待把松花蛋敲碎去壳,随着蛋壳的脱落,出现了好看的花纹。
长霞用惊讶的眼神看着艺术般的松花蛋,实在不忍心吃它,就用筷子夹起肉松,她的舌尖和胃从来没品尝过这种美味,唇齿间的留香勾引着她还想再吃一块蛋糕。
吃完晚饭她们有的下楼散步、有的在病房内看书、还有的织起了毛衣。长霞看见一个阿姨端起盆去洗漱,也学着端起盆,跟着她到洗漱间。夜晚终于降临,阿姨们各自把悬挂在、床头铁架上白色的东西放下拉长,又将它们挂上对面的铁架上,两根铁架的四角之下,立刻魔术般拉起了一个纱布蚊帐。
长霞在二床阿姨的帮助下,也将自己的蚊帐打开整理好,刚躺下就听到息灯号响起,这号声让她有了亲近感。
第二天吃完早饭,八九点病房内来了很多穿白大褂的军医,很快就来到了长霞的病床。一个军医介绍着说:“这个是急性肾炎,全身浮肿,昨天刚住进来。”接着对长霞说:“早上的小便留了吧?”又叮嘱几句注意事项,就象其它病床走去。
医生走后护士就来了,她井井有条熟练的从一床到六床,挂水的、打针的、抽血的、量体温、量血压的、尽管每个人的项目不同,护士的热情和笑容都是一样。长霞的病情处在无感觉状态,除了肿没有任何疼痛之感。
因为刚住院,长霞检查项目很多,早上留大小便和抽血,早饭后测量体温血压、挂水、吃药,长霞躺在病床上整整一个上午才挂完三瓶水。
一周后,她的浮肿也慢慢的消失,挂水改为打针,就餐也由吃“小饭”改为吃“大饭”。长霞喜欢去食堂的感觉,饭前病区的解放军叔叔排队唱着军歌,她也会站在队伍里滥竽充数的唱着,高歌一曲后才能进食堂就餐。
医院管理半军事化,上午治疗下午学习,充分体现了当时环境下,无产阶级的阵地不能丢。读报学习时间,就由六床的阿姨负责,她也是这个医院里的军医,因生病住进三病区。
长霞最不喜欢读报,总是坐在床上消磨时间,透过窗户向外看去,秋日里天高气爽,蓝天下云卷云翻。她欣赏着云的变幻,云的漂动,直到从窗户中消失。窗外还会看见鸟儿张开翅膀飞过,或看见金色的叶子、从高高的枝头上掉下,在空中飘飘欲仙的落着。
中秋节长霞是在医院过的,节前王诗远带着武军长雁来看长霞,他拿出黄军包的苹果对长霞说:“这是中秋节分的苹果,小的是国光,又脆又甜水份也很多。”接着又说:“又大又黄的是黄帅,它的口感很香很面。”说话间王诗远把苹果放入床头柜抽屉中。
武军长雁坐在长霞的床边,长雁拉着姐姐的手说:“姐,你什么时候出院?有时爸爸,哥哥不在家,我一人很无聊。”
长霞说:“不知道,姐给你拿好吃的。”说着她松开长雁手,拿出医院分给她的月饼说:“姐姐现在伙食特别好,有很多好吃的,分的月饼你带回家。”接着又拿出平时省下的点心,送到武军长雁手中。
王诗远还给长霞把毛衣也带来了,这毛衣是妈妈结婚时的,毛衣多次拆洗后,不够织一件大人的毛衣,就给长霞织了件毛衣,红色的毛线经过太阳晒和水洗早就掉色了。
王诗远问长霞:“你的病好些了吗?”
长霞回:“医生说还要继续治疗,虽然消种了,隐血和蛋白还有+。如果不彻底治好,以后会复发。”长霞并不懂,只是把医生的话重复说给爸爸。
天气越来越冷,一床阿姨空闲时织起了毛衣。一床阿姨对长霞最好,她的妹妹在这个医院工作,就从南通到这里住院,是一名中学老师。
有一天长霞心血来潮,想着自己的毛衣穿了好几年,也没拆洗过。长霞对一床阿姨说:“阿姨,我想把毛衣拆洗重新织,你能教我织毛衣吗?”阿姨肯定的说:“可以。”
长霞是说干就干,当下拿出毛衣,把椅子四条腿朝天平放在床边,学着大人的样子,一圈一圈绕着毛线。阳光下,毛线的灰尘在空中漂浮飞舞,一会整件毛衣就拆完了。长霞端起盆准备去洗毛线,一床阿姨说:“马上要开饭,下午在去洗。”
长霞吃完了午饭,至于午餐的味道,她全然不知其味,心中盘算着如何洗毛线。回到病房长霞端出脸盆、拿出肥皂向门外走去,正好碰上四床阿姨进门,问长霞:“你要去洗毛线吗?”接着又说:“现在是午休时间,下午在去洗。”长霞很不情愿回到自己床上。
午休病房内十分安静,静的只能听到墙上挂钟滴答声、和病员轻微的打鼾声。长霞躺在床上紧闭着眼,心中却转辗难眠,越是把眼睛闭紧,钟声就一次次敲的她心烦。她把头埋进被子里面,迫使自己不要去想如何洗毛线。
长霞的头在被子里,无法喘气有要窒息的感觉。她又无奈的把头伸出来、转过身换个姿势,心有所念她就是睡不着。见大家都睡着她抱着侥幸的心理,悄悄的起床,悄悄的走在长长的走廊上。
长霞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一步一步向前走,走到护士站时,她见站内无人,就转身悄悄的走回了病房。她憋住气轻手轻脚的、把盆从床底端出来,经过护士站走进了洗漱间。
她终于骗过了四床阿姨和值班护士,将毛线浸泡在水中。就在她放心的打肥皂对毛线进行揉搓时,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长霞吓得一动不动的站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长霞心收的越来越紧,她站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就如小偷在行窃时被人撞见。脚步声更近了,她低下头只等着护士的训斥。脚步声没有走进洗漱间,长霞扭头看见、一个男病员背景经过洗漱间,估计是去了前方男厕所。
长霞继续揉搓着盆里的毛线,在揉搓中她忘记了是午休时间,倒掉浑浊的肥皂水,她拧开水龙头冲洗毛线上。
盆里的水越来越清,毛线洗的越来越亮丽,病区里的安静,让水流声格外刺耳。此时此刻的长霞,就想着抓紧洗好,做到人不知赶紧回病房。外面又一次响起了脚步声,长霞想是男病员的脚步声,她继续洗毛线。
脚步声好象是进了洗漱间,就在她回头时,一个声音响起:“你不睡,也不能影响别人啊。”这声音虽然不大,却如一颗炸弹在长霞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