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官庄
我出生的地方,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做桃花官庄。
如果我早生些时候,或许能够看到夹岸桃花数里的情形,即便没有赶上,关于故乡的记忆于我依然是一个美丽的影子。
一条小河在村南横贯东西,我的家就安在河的北岸,家门口往前数十步就是一口井,虽然紧挨着河,但那时水清洌甘甜,是全村取水的所在,吃水是它,闲话家常的宝地也是它,井的周围常常有女人在孩子在,洗衣服的,缝补衣服被子的,偶有老人,在这打开话匣子讲讲老掉牙的故事。井边有一棵大杏树,其他就是槐树和杨树了,杏树开不开花完全没有印象了。
印象最深的就是这条河了,河水随季节涨跌,夏天最盛,深处没到脖子那里。孩童时,夏天是泡在水里度过的,胆小的在河岸学狗刨,胆大些就可以在河里自由自在的游泳了。最有趣的是扎猛子,从河岸高处往下跳。这个点得选好,高处高度适合,下方河水深度恰好,要不然扑到河水浅处一个狗啃屎可就闹笑话了。从入夏到立秋,都是在河里的,不只是玩水,还能从水里摸到泥鳅。河底都是沙子,只有深处偶有淤泥,脚踩到淤泥处,摸到蛤蜊。也有凶险的事发生,不是有伙伴溺水,那时虽然孩子都是放羊式的长大,不上学的孩子一天到晚在外面野,却少有听说有孩子溺水或者出什么意外,反倒是现在,不许孩子这样那样,意外的事发生的反而多了。
说到凶险是因为有次一个伙伴在水里踩到一个大泥鳅,特别惊喜,开心地大叫:我逮到大的啦!其他人羡慕地看着她,提醒她不要让大泥鳅跑了。她小心翼翼原地扎猛子没到水里,双手抓紧抓好逮住,托到水面来,眼尖的伙伴大叫:水蛇!于是大家四散逃开,那个伙伴更是惊魂未定,哇哇哭着上岸。至此这个地方好长时间不敢过去玩,就转战到下游坝子里玩,那里淤泥特别多,摸蛤蜊最适宜。很快就能摸很多,回家喂鸡鸭,鸭子最爱吃蛤蜊肉。可是偏偏不巧的事,翠姐把一个小孩头骨当作大蛤蜊摸出来后,我们都给吓得不轻。在我们儿时的再偏早些,医疗条件不好,刚出生的孩子夭折的不少,听妈妈说,我上面除了现在的哥哥姐姐,还有另外两个哥哥,刚出生就夭折了。这样的孩子是不入祖宗的林地的(坟地),找个地方草草埋了,时间久了,难免会有被暴雨或是别的原因冲出尸骨的,各村都有这样的状况,所以那时夜晚在村外有时会看到鬼火,就是腐蚀的骨头发出的磷火。
至此,这个坝子又是不能玩了,再转战再下游那个坝子,我们村东有连续四个坝子,可惜现在为了扩大宅基地填平了一个,只剩下三个了。再不久就都忘记了这些凶险,照常在河水里欢腾。直到立秋了,大人们会警告,不要再下河洗澡,否则会起“秋狗子”,满身红疙瘩,又庠又痛还不能挠,这很可怕,于是才恋恋不舍告别了小河。
河的南岸全是菜园,我家的菜园就在南岸第二家,到河中取水浇园是份苦差,不过现在想来却全是美好的回忆,园边上黄花朵朵,清晨的露珠未落,在阳光里熠熠生辉。
过了这片菜园,整片南岭全是果园,苹果园是用荆棘围起来的,想来并不是防贼的吧,那时民风淳朴,偶有孩子穿过荆棘障子去摘个苹果吃,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倒是热情的大娘大爷看到你,定是要摘了苹果送你,那样的果子吃在嘴里甜在心里。这些障子多是因为防止小牛犊进园里糟踏果木。我那时就经常在园外放牛,如果和爷爷一起的话,天下不下雨,他总会带一顶蓑衣,下雨可遮雨,晴天大太阳就寻一个树荫,把蓑衣铺开来,美美睡一觉;或者带着小人书,看得入迷,《神鞭》是我印象最深的一本,还有《大闹天宫》《霍元甲》等等好多。
蓑衣,图片来源网络果园的西边和南边整片全是栗园,记忆里再早些时候好像有片茶园,还有片槐树林,后来都伐了改种栗树和苹果了。关于栗园最深的记忆,就是和大人或者伙伴深秋时节在树下搂栗树叶,这是极好的柴火,比麦秸耐烧多了,偶尔从栗叶下或者栗篷中捡到三两个栗子,便是天上掉馅饼的大惊喜。
河的北岸是村庄,有几百多户人家吧,村庄不算大,但是在附近村我们那儿的地是最多的,村东是丘陵,东岭和东大岭之间隔着一条很深的沟,叫做大北洼,我们县道就从大北洼横穿,因为地势的起伏,视线不好,在那出过很多车祸,我一同学的父亲年纪轻轻就在那里被车撞死了,现在想来还是那么令人心酸悲伤。
村西是西桃花官庄,几乎和我们村连着,行政村精简机构,现在和我们村并在一起叫做官庄村,这是后话了。
村后是一级田,我们那里叫做湖地,也就是淤滩地,有黄土的有黑土的,这种土质适合庄稼生长,也适宜拿来筑土墙。那时盖房子用红石(我们那地方盛产红石,就近取材,用红石打地基)打完地基后,墙是用泥筑的,拆下大门的门板,一边一扇门,夹在地基两侧,中间横木固定好,中间填满土,用大石锤捣实,筑好一段,再把门板拔高,直到筑到你想要的高度。大门板家家有,大石锤我的记忆里也是家家有的。现在是不用这些东西了,家家都红砖大瓦房,条件好的盖起了漂亮的小楼房。
村庄的道路越来越整齐了,菜园没了,果园没了,小河的两岸都是乱丢的生活垃圾,美好只能从记忆中寻了。
现在的故乡的南岭,栗园全没了踪迹附旧作一首的关于故乡的诗:
思念成伤
文/心若芷兰
总有一个人成为你的至爱珍藏,
总有一方水土为你执意守望,
总有一角天空为你温暖明朗……
脚踏上坚实的土地,
耳畔响起亲切的乡音,
梦里千萦百回的思念,
终在这一刻得以释放!
故乡,
总为你思念成伤……
一段矮矮的墙刺起尖锐的仙人掌,
一条小小的河流着长长的忧伤,
为什么总在远方彷徨,
那里是不是我的方向?
为什么漂泊,
明天是不是许我一个人流浪?
为什么总是懦弱,
下一刻是不是找到理由坚强?
故乡,
云过无信,风过无语,
你执意为谁守望?
而我
早已思念成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