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安安 (中国性教育缺失的悲剧)
思琪用面包涂奶油的口气对妈妈说:
“我们的家教好像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性教育。”
妈妈诧异地看着她,回答:
“什么性教育?性教育是给那些需要性的人。所谓教育不就是这样吗?”
思琪一时间明白了,在这个故事中父母将永远缺席,他们旷课了,却自以为是还没开学。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
安安永远留在了13岁,那个暑假漫长,她没等到开学。
九点半,安安如往常收拾好书包,洗漱毕了爬上床,闭了眼半刻钟,忽又猛地坐起。
这枕头太软了,像放置许久没人肯碰腐的软烂的香蕉。安安扔开枕头,胡乱往原处放了件本叠好的新衣。
安爸推开房门探头问了句“怎么了,还不睡?”
“没什么”
安安闷声躺下,拉起被子盖过头顶。
温暖潮热的气从安安鼻腔里喷出撞上蓝色棉被,在黑暗里撞得散乱,继而撒溅在她脸上。
热气凝结成珠,又偏逢眼眶漏雨。
没过多久,脸上湿透又打湿了周遭的黑,床单不忠,氤氲出深色的花,出卖2013年夏日破碎。
刚放暑假,她就被接到了姨妈家,说实话她并不喜欢,拘束又陌生的气氛让她很不舒服。
在姨妈开口邀约时,安安就拧着手指不情愿道“我不太想去.....”。
“走吧走吧,你妹妹没自觉,你去了督促着她学习”。
安安的嘴微张还想再说什么,见安妈皱着眉似有些不高兴,便连忙转态答应了。
乖就是乖,听话就是听话。
姨妈出去接了个电话便说工作有事,下午来接人,又匆匆走了。
“你也是,姨妈是亲戚又不是外人,怎么那么拘谨”安妈边收拾东西,边数落“再开学就是初中生了,再不能像小孩一样畏畏缩缩的”。
安安没再多说什么,只一一应着。
她也不是不愿与亲戚们来往,只是不爱与他们共享私人空间。
姨妈家也很好,大家都热情。
姨妈很热情,为迎接安安在路上买了很多肉菜,说晚上要做大餐。
姨妈的女儿也热情,刚进门,就姐姐、姐姐地叫着捧了一大堆零食,妹妹只比安安小一岁,再开学上六年级,年龄相仿之故,二人也合得来。
姨父更热情,一见面就抓着安安裸露的胳膊笑着说她长胖了,那掌印透着血的红,晕染开了安安2013年的黑。
在这个小孩非小孩,少女非少女的年龄,真是太尴尬了。
她应该是白又不是白,应该是粉又不是粉。
她的脸只有红了。面对只属于女孩的话题,即使这一间房只有姨妈和妹妹在。
“安安,来月经了吗?”“还没”
说罢,姨妈又笑问她“姨妈看看你的胸变大没有”。
听话,就是听话。
没关系的吧,她是姨妈,和妈妈差不多,安安努力说服自己。裸露的肌肤在空气里曝光,安安只觉得自己的脸像熟透的虾子一样红。
之后三人讨论了会儿少女胸衣的样式,看姨妈若无其事地说起自己几岁来例假,几岁自己用旧半袖做了件胸衣,安安这时才觉得被阳光晒得爆裂的自尊心,有些许愈合。
姨父推开半掩的门进来“来吃饭吧,别玩了”。
安安又听到了爆裂声,裂的粉碎。
晚饭前,安安一个人趴在妹妹的床上看书,是杨红樱写的《女生日记》,正读到冉冬阳的妈妈给她定做了件胸衣。
从来没有人给她定做胸衣,现在穿的松垮的勉强称的是半背心的,还是她酝酿好久和妈妈提出要买的。
她一直很羡慕冉冬阳。
安安不是冉冬阳,而是一直被当做小孩的小孩儿。
没有人教她卫生巾的使用方法,没有人带她正视身体上奇妙的变化,没有人叫她提防周遭,侵蚀粉的黑。
这些是大人观念上的自学知识,是嘴上的不可说之物,是每个人必经的却也是最不能拿出明面儿来的脏东西。
那些不可说的讳莫如深,帮黑挡住了光。
姨父推门而进,安安忙坐起来,低声叫了人。姨父沿床边坐下,问了小考成绩和排名,她一一作答。
“安安的胸变大了?让姨父看看” 听到这话,安安羞的呼吸都困难了。
“不行”“姨妈都看了,为什么不能给我看”
“你是男生”“不能看,摸摸总可以吧”
姨父宽大的身体突然压来,安安蹬着那人肩膀的小脚青筋微爆、粗大胳膊的压着的小手被硌得发红。
“你不是最听话的吗,怎么这么不乖”
隔壁厨房传来了姨妈炒菜的油爆声,客厅西面玉白色箱柜上的大电视里在播着熟悉的动画片,主角现在貌似又遭遇了什么倒霉事,惹得妹妹拍手大笑。
人们就是这样,喜欢看电视里的主角一次次陷入困境、一次次哗众取宠,教人发笑。小孩也不例外。
那一刻,一向被同学谑称作“幼稚鬼”的她,从没那么讨厌过动画片。当班里的女生在追《一起来看流星雨》的时候,安安还在看《神厨小福贵》。“爱情片”,这个被安妈称作“教坏小朋友”的东西是不被允许出现在家里。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像被一只大手塞住了喉咙,发不出声来。
姨父小拇指留着的长指甲刮的她稚嫩的乳头,胸前像是正被一个大扳手在铰,要把刚发育的乳房弄碎。
疼痛、羞耻咬开了泪腺。安安这时才发觉,动画片里蚂蚁扛起大象的情节才不会出现在现实。
眼泪没用,白白耗尽抵抗的力气。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