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系列之一】丰阁花嫂
花嫂大名叫张丰阁,在我家老宅后面住着,中等个子,不胖不瘦,皮肤白嫩,在我的印象中是绝对美丽贤惠的农村妇女。
合计哥是花嫂的丈夫,个子一米六不到,还长得贼眉鼠眼的,黑的简直像河里的泥鳅。小时候我常常纳闷,花嫂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就看中了我合计哥呢。
花嫂是个爱干净的勤快人,干事也麻利,说起话来更是和风细雨,温柔备至。所以当时我就听到村里人嫉妒的说,合计这鳖娃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份,娶这么好的婆娘。
当时的农村,房子还是土坯座,简陋的家什,低矮的院墙,还有院墙外长得挺拔的榆树,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农村家园的缩影。花嫂家的房子就是这样,院落很大,有二分地左右,花嫂总是见缝插针的种上各种各样的时令蔬菜,保证一家人一年四季都能吃上新鲜的蔬菜。
花嫂的堂屋里只有一张木桌子,几张小板凳,地面上坑坑洼洼的。花嫂总是千方百计的把桌椅放齐整,一张木桌子四周,整整齐齐的围着缺胳膊少腿的椅子。地面上总是打扫的干干净净,湿漉漉的泛不起一点灰尘。
那时候我还小,常常丟下饭碗就跑到花嫂家玩。花嫂很是稀罕我,时不时会给我一个小糖块,还逗我玩。每次都是玩到母亲喊我,才依依不舍的回家。
花嫂有个姑娘比我大有几岁,长得随花嫂,水灵灵的,我喊她浣娃,她总是喜欢和我在一起玩,如果有别的小朋友欺负我,浣娃总是会挡在前面替我出气。
有一天深夜,我听到房后传来嘤嘤的哭泣声,更有合计哥骂骂咧咧扯着嗓门的声音。到现在我仍记忆犹新的一句话是,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要让老子断子绝孙啊!我就问母亲出什么事了,母亲长叹了口气说,你花嫂命苦啊,从小死了爹娘,嫁给你合计哥又受尽了苦头,因为你花嫂有了浣娃后,却再也没生出个男娃。当时我懵懵懂懂的,并不知生不出男娃问题的严重性。
第二天,我早早起来跑到后院花嫂家,看母女俩抱在一起,花嫂的脸上被打的淤青,浣娃更是泪水盈目。看到我过来,花嫂推开了浣娃,说玉你吃饭了吗?
合计哥离家出走了,他是个牛经纪,走南闯北的,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养活自己绰绰有余。而这却苦了花嫂娘俩,没有了经济来源,单靠不到四亩的田地,又没气力,生活自然是难得够呛。
花嫂挽起了发髻,拉着捞车,上地里干活,后面跟着浣娃在推车。村人们见了,纷纷摇头叹息,说合计真他妈的不是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同情之余,大家有时也会搭把力,帮助花嫂干些力所能及的事。花嫂总是不好意思的推让,说哪能让你们费力呢。
花嫂白天下地干活,晚上还支起纺车,吱扭吱扭的纺花,有时还纳鞋底做衣服,母女两个在人前穿着干净。
我还是每天都会到花嫂家玩,花嫂越来越憔悴,越来越沉默,有时我到她跟前了,她才猛然抬头。浣娃更懂事了,时刻不离的陪伴着妈妈。
一年后合计哥回来了,身后跟了个年轻的孕妇,一看这阵势花嫂什么都明白了,就要求和合计离婚。当时合计花言巧语劝花嫂离婚别离家,花嫂哪能受这般屈辱,坚决的拒绝了。
离婚后花嫂领着浣娃四处流浪,最后经人介绍认识了比她大十几岁的男人。不管好歹有了个家,这个男人还算知寒懂暖,对花嫂娘俩爱惜有加。没想到好景不长,男的因为一次聚众斗殴,被法院判了十年刑。花嫂自认为命苦,想起男人曾对自己的好,就下决心一定守着家等男人出来。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男人入狱不久,一场重病夺去了他的性命。男人的兄弟们便找事欺负花嫂娘俩,逼着她们离开。
花嫂又一次在命运的博弈中被推到了无家可归的地步。她们娘俩像无根的浮萍,又一次漂浮在命运的十字路口。没多久好心人牵线搭桥,花嫂把自己又交给了另一个男人。
谁知道这个男人好吃懒做,还经常打骂花嫂,好在这时浣娃已经出嫁了,花嫂就一直忍着。在她心里,命运一次又一次戏弄她,她真的不想再折腾了。
后来一次不知什么原因,男人对她大打出手,花嫂想起一生的波波折折、风风雨雨,像突然醒悟了似的,毅然决然的用一根绳子了结了自己。
飘零的花圈,呜咽的唢呐声,哭成泪人的浣娃,花嫂终于可以风风光光的找到自己永久的归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