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荡识忠臣
过去我们说杜甫爱国爱民,忠于国家,能体恤到百姓的疾苦。怎么忠于国家了,好像都是为考试背答案呢,总觉得隔了一层,不是那么太通透。得了叶嘉莹解读杜甫的诗,才真真切切感受到杜甫作为诗圣是当之无愧的。因为他发自内心的忠于国家。
杜甫是真的爱国。在安史之乱中,大家都颠沛流离,各自逃命。杜甫也不例外。他在一路上逃难的过程中,既思念自己的妻子孩子,看到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内心很悲哀。就在这种情况下,他依然把希望寄托在朝廷身上,希望朝廷能够出兵镇压叛乱,让百姓过上太平生活。
所以,安史之乱的时候,他从长安逃往甘肃灵武,当时皇帝先逃到了陕西的凤翔,又逃到了甘肃的灵武。杜甫被叛军捉到长安,他逃脱以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投奔皇帝,希望能为皇帝解忧,能为这个动乱的政局出力。读他的诗句,能感受到他对朝廷的忠诚,不顾一切的向逃难中的皇帝奔去。
“西忆岐阳信,无人遂却回”,岐阳,就是现在的陕西凤翔,这是当时政府所在地。他说我每天都盼着政府军的消息,怎么好几个月都不反攻?没有人从叛军所占领的长安,前往朝廷所在地,再把朝廷的消息带回来,传达给长安的人。“眼穿当落日,心死着寒灰”,他说我每天向着这个方向眺望看到每一天的日落,真的把眼睛都望穿了,盼了这么多天,好几个月,朝廷的军队依然没有回来的消息,心里特别绝望。绝望到什么程度,不但心死了,而且这死去的心,好像被放在一片烧完后残留下的寒冷灰烬中。这是杜甫被困在长安时,对政府军望眼欲穿的真实感受,眼看一天一天过去了,政府军没有一点消息,他看着朝廷所在的方向,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他常常痛哭流涕,“少林野老吞声哭,春日潜行曲江曲”,国破家亡之后,杜甫站在曲江江边上不敢放声大哭,只是忍气吞声的哭泣。他不敢光明正大的走路,只是偷偷摸摸躲躲藏藏的在江边徘徊,抒发他内心的悲痛之情。悲伤难过哭泣也解决不了问题,那怎么办?得不到朝廷的消息,他就想方设法找朝廷去,他要逃走。
一个柔弱的读书人,居然经历了千难万险,真的出逃去找朝廷了,他是怎么逃难的呢?“雾树行相引,连山望忽开”,他说天还没有亮,烟雾笼罩着那些树。我就沿着树的方向走,远望山上没有路,都是连绵的山脉,走到跟前才忽然发现有一条小路。多么真切的场景描绘。
最后,终于到达了皇帝所在的地方。“所亲惊老瘦,辛苦贼中来。”,到了凤翔,他的那些朋友都非常的惊讶,半年不见,你怎么变得又老又瘦的?他说我是千辛万苦才逃出来的。而且他穿的是破衣烂衫,“麻鞋见天子,衣袖露两肘”,而见皇帝一般要穿整整齐齐的朝服。可他一路的奔波,一路的逃命,衣服袖子都磨破了,露出了胳膊肘。还要第一时间来拜见天子,杜甫的忠诚,此刻我才读懂了。
所以,面对他的这些朋友们,他特别感慨,说“生还今日事,间道暂时人”,他说今天我活着回来了,就在前几天,我还在逃亡的路上。我就是一个间道暂时人,“间道”,就是偏僻的小路。因为大路上都有叛军的把守,他不敢走,所以他要抄小路逃走。能想到他一路上躲躲藏藏出逃时候提心吊胆,不知道自己下一刻还能不能活着,真的是走一步说一步,就是一个暂时活着的人。冒着生命危险,从叛军手底下逃出来,经历了千难万险。
读着他这些句子,就能真切的感受到,杜甫一个柔弱的书生,从长安逃出来,没有回到自己的家,而是跑到了皇帝所在的地方,一路上躲躲闪闪,忍饥挨饿,担心受怕,就是要回到朝廷所在的地方,自己心里踏实。可见他对朝廷的忠诚,他是真的爱这个国家。所以有句话叫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社会动乱的时候才能看出这个人的忠诚和坚定。从他写的诗句中,能看出他奔跑的坚定,方向明确,吃苦受累,无怨无悔。
他逃出来以后,肃宗皇帝非常感动。给他授予了一个官职,叫左拾遗。就是朝廷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要及时的劝诫,是一个谏官。
杜甫为什么要这么做?一般人在遇到动乱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他难道不担心自己的家人吗?他也担心,“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他担心自己的兄弟,在战火中还是不是活着。他也担心自己的妻子孩子,所以他说“自寄一封书,今已十月后。反畏消息来,寸心亦何有”,他说自从我结了婚,现在到家里到现在已经10个月以后了,还没有回音。他们是不是在战乱中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现在反而害怕有消息传来。我心里还有什么盼头呢?对自己的家人妻子,他也是担心的。但他为什么还要跑去找朝廷呢?也许用他诗中的一句话,最能表达他的心志,“葵藿倾太阳,物性固莫夺。”他说他自己就像向日葵永远向阳,这是一种本性,没法改变。
杜甫的忠是来自于骨子里的,这种对国家的忠诚,来自于他所接受的教育,更来自于儒家积极做事的一种人生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