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小
1
正午的太阳曝晒着天台,只有通往楼下的门附近因突出的建筑物挡住阳光而投下了一片阴影。
严大钧捏住门把手,轻轻地旋转,门无声打开,门的那边背对着严大钧站着一个人,严大钧怔了一下,那个人听到动静,回过头来,一张干枯,扭曲腐烂的脸,闻到生人味道,狂吼着扑了上来,严大钧下意识举起左手去格挡,他的左手小臂用胶带固定了一本厚厚的铜版纸杂志,行尸带着拉丝的血盆大口“啪嚓”一下如同咬在铁板上,没啃下什么血肉,牙齿却崩落了几颗。行尸没什么挫折感,只凭本能行事,一击不中,立刻向严大钧的脖子扑来,严大钧一边用左手东格西挡一边右手忙乱地从腰间掏出92式手枪,在他被行尸扑倒的瞬间,将手枪顶在行尸的下颌。
“砰”穿云裂石的枪声在空荡的楼梯间来回激荡,冲击严大钧的耳膜。
行尸的头如同被砸碎的西瓜爆裂开来,粘稠、闻之欲呕的黑血洒满了严大钧满头满身。
“啪嗒”行尸抱着严大钧倒在地上,不动了。
严大钧瞪大被血糊住的眼睛,喘着粗气推开行尸,翻身站了起来,他感觉他的心脏快跳出胸膛了。
2
变故发生后,侥幸逃生的严大钧待局势稍微稳定了,就跑到小区边上的警察局,给自己淘了全套的SWAT特警装备,现在的他身着制式数字迷彩作战服,外面套上黑色的防弹背心,头戴15A式军用头盔,脖子上挂着95自动步枪,腰间插着92式手枪,除了戴着眼镜,胡子拉渣,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消瘦外,气质上还真像一个防暴警察。
每一个白天,他不停地在清风佳苑里游荡,这么多天,他在这个建筑面积八十万平方米、入驻两万居民的小区没有遇到一个活人。他小心地避开小区集聚的行尸,逡巡在一幢幢居民楼,打开一间间可以打开的门,在陌生的房子里逗留,搜集食物、衣物和干净的水,再将这些生存物资分门别类地囤积到各个秘密仓库。在这些空无一人的房子里,他长时间地翻看着原来主人的相册,回味着已经消失的烟火气,想象着房子主人一家原来过着的平凡琐碎的生活,晚上,他就睡在这些陌生房子的床上,将身体缩成一团,抱紧手中的枪。
3
水龙头的水有点黄,严大钧裸着上身,打湿了一块看不出颜色的抹布,拼命擦干净身上还没有干透的血,但是总有一股臭味无法除去,他很想洗个澡,但是他不敢。
他穿上衣服后,慢慢冷静下来,感觉有些不对,但是他想不明白哪里不对,某个瞬间,他突然领悟了,与以往无人居住的房子的冷清死寂不一样,这间他随意走进的房子有生活的气息----这个房子里有人。
他把自动步枪甩到身后,拿出手枪,小心地搜索厨房、卫生间和次卧,没有异常,这种房子,大部分地方都是一目了然的,他把目光投向关着门的主卧。
他推开主卧的门,看了一眼,里面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双人床和两个床头柜,墙边有一排衣柜,他慢慢地走进去,走到柜门前,一把拉开。
啊...啊...啊...一道身影伴随着稚嫩清脆的女生向他扑来。
他闪了一下,转身一脚将袭击者踢倒在床上,这时,他看清楚袭击她的小女孩手中握着一把水果刀,要是被刺中了,也够他喝一壶的。小女孩迅速地爬了起来,作势又准备扑过来,严大钧手枪的枪口已经顶在她的额头。
别动!严大钧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冰冷残酷。
小女孩昂着头看向严大钧,神情颇为桀骜不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发着抖。
放松,我没有恶意。严大钧慢慢地收回枪,举高双手,你家大人呢?
小女孩摇了摇头,虽然还握着刀,但看得出已经放松下来。
严大钧沉默下来,他从背包里翻出一包饼干,扔给小女孩,小女孩看了严大钧一眼,拆开包装狼吞虎咽起来。
我叫陈凡月。吃着饼干的小女孩突然说。
哦!严大钧有点诧异,他又从背包里拿出一瓶纯净水给陈凡月。
能给我一把枪吗?小女孩瞟了一眼严大钧背后的自动步枪。
你会用枪?
你教我。
4
天花板的日光灯明灭不定,房间里七,八个如丧考妣的男人都看着田龙。一个慌张的声音问,我们怎么办,龙哥?
田龙没有理他,扑到落地玻璃前俯视二十六楼下的街道。由远及近到处都有爆炸的车辆燃起冲天的大火,慌乱的人们像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跑,几个行尸蹲在街上啃咬倒地的人们。
田龙到现在也不相信世界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五个小时前。
田龙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摘下眼镜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墙上的钟指向傍晚五点半,其他格子间的同事开始讨论下班后的活动。田龙戴上眼镜,看了一眼堆积如山的文件夹,又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今晚又得加班了。
总经理秘书玛丽的高跟鞋声音响彻整个大厅,她走过来倚着格子间的挡板,又将三个文件夹叠在文件夹小山上,这三件也是明天上午开会要用的,今天要赶出来。
田龙站起来,缩着脖子,玛丽姐,你看我这里已经这么多事了,要不……
我不知道哎,张总叫我拿给你,你有意见跟张总反映。玛丽语气冷漠,说完也不跟田龙多纠缠,转身就走,高跟鞋的声音犹如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扇在田龙的脸上。
田龙虽然是个逆来顺受的性格,这时也有点压不住火,这个逼班,我是一天也不想上了。他突然很想把桌上的这堆文件夹都扔到玛丽的头上然后转身走人,随即想到身上背着的房租、水电、油费和个位数的存款,他低下了头,形势比人强,一分钱逼死英雄,反正回到逼仄的出租房,他也是孤家寡人,加班就加班吧,还能挣点加班费,想到加班费,他又开心起来并且充满干劲了。
很多事,只要想,都能找到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找不到理由的,要么去了精神病院,要么去了火葬场。
他坐下刚准备干活,“藏獒”和“大蟒”两兄弟嘻嘻哈哈地从后面走过来了,这两兄弟虽然是老总的皇亲国戚,跟田龙倒是不见外,“藏獒”用力拍着田龙的背,哥们,别加班了,跟咱哥俩去耍啊,今天约了前台新来的美女,别说我有好事没想着你啊。
田龙站起身来,讪笑道,獒哥,蟒哥,感谢两位的美意,我就不去了,你看我这……他指了指桌上的文件夹小山。
“大蟒”推了一把“藏獒”,阿龙哪有时间去玩啊?明天交不了差,你想他被三叔炒鱿鱼啊。
田龙看着勾肩搭背地两兄弟离开办公室,急忙集中精神投入到处理文件夹的事务中,当他再次抬起头,一千平方米的大厅里,除了他的工位有惨白的台灯光,其他的地方都是黑黢黢的了,他伸了个懒腰,左右活动了一下脖颈,准备回家。
大堂夜班保安看到他从电梯里出来,面无表情地按下大门的开关,保安因为他加班太晚影响他打瞌睡而对他有意见,他也不辩解,只是尴尬地朝保安笑笑,准备推开门离开。
突然,一声震破耳膜的爆炸声传到田龙的耳朵里,田龙吓了一跳, 他抬头一看,一辆轿车失控撞在了对面的大楼,火光冲天,街上的惊呼声由远及近而来,人们一边往后张望一边拼命地跑着,似乎在躲避什么,然后是另一辆汽车冲进了人群,撞翻了三,四个人。
田龙捂住了嘴巴,夜班保安也站起来跑到外面看热闹,他回头对田龙说,喂,报警吧?
田龙六神无主地掏出手机,准备拨打报警电话,一辆警车飞快驶来一头撞向行道树,燃起冲天大火。
“不是吧?”田龙觉得这种画面似曾相识,似乎是某种电影中经常出现的场景。保安又回过头来责怪,喂,你还没报......后面一个人冲上来把他扑倒,然后趴在他的脖子上啃咬起来。
啊,天!田龙简直不敢相信,正在他犹豫是否应该冲出去拖开那个精神错乱的人的时候,“藏獒”和“大蟒”拼命向他本来,神色恐慌,再没有出门前的得意样子,下午还青春无敌的前台美女,现在眼神呆滞,歪歪斜斜地追在他们身后,看动作已非正常人类,在她身后,更有一群同样的人向这边涌来。
果然……田龙长大了嘴,真的爆发了行尸?
“藏獒”和“大蟒”扑到了门边,语无伦次,龙哥,救命。
田龙拉开厚重的落地玻璃门把两人放了进来,又将边上 一根钢管插进了门把手暂时锁住大门,这时后面的这群行尸已经追到了,无数惨白的手敲打着钢化玻璃大门,“藏獒”和“大蟒”瘫倒在门边️上大口喘气,田龙知道这里不安全,急忙把两人扶起来坐电梯直上二十六楼,其他还有两个保安和加班的人跟他们一起。
天花板的日光灯明灭不定,房间里七,八个如丧考妣的男人都看着田龙。“藏獒”问:“我们怎么办,龙哥?”
田龙腿在发软,但他的嘴很硬,不要怕,小场面而已。
5
八倍瞄准镜中,一个中年女性行尸拖曳着迟钝的脚步在草坪上缓缓走动,从她的衣着依稀可以看出,当她还是一个人的时候,很可能是一个文化人,有着体面的工作和精致的生活,但是现在,她变成了一个仅凭本能行事的嗜血行尸。
“砰!”
一声高亢有力的狙击枪声,女行尸的脖颈处爆出一溜黑色血注,它停下脚步,头向右侧歪斜断裂,然后掉在地上,无头的尸体缓缓倒地。
距离行尸三百米远的高层建筑的天台,保持卧姿射击的陈凡月抬起svd狙击步枪,翻身坐了起来。
严大钧看着搂紧狙击步枪,一言不发的陈凡月,心中动摇,他是想教她如何在发生巨变的世界中如何保护自己,但他不想她在这么小的年纪就变成一个冷血杀手,即使她扣动扳机的对象是嗜血的行尸。
他知道永远也没有正确答案,现在的情况,能够活着已是最大的幸运,世界已经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滑梯,不停下坠的他们只不过祈求落地的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而已。所以严大钧总体对于陈凡月在枪械上无师自通是乐见其成的,非常时刻非常手段,如果还拘泥于以往正常世界的道德法律观不仅对现在的生存没有助力,反而给自己套上了不必要的绳索,小姑娘拿起枪,至少部分掌握了自己的命运,对自己来说,她就不是累赘,而是助力。
但是今天的沉默与往日不同,杀死一个活物即使是行尸也会对人的心理造成冲击,成人都难以面对何况这么小的小姑娘,严大钧轻松地拍了拍陈凡月的肩膀,打得不错,休息一下吧,不必急于求成。
陈凡月把头埋进臂弯,肩头耸动,刚才的女人是我的妈妈。
严大钧一时语塞,喉咙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吞咽了一下,把这种情绪压了下去,你没做错,你只是让她解脱了。
陈凡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进严大钧的怀中。
严大钧鼻子发酸,他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即使变成了行尸,你的妈妈也只是在你家附近徘徊,她肯定想回家保护你,但是她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要好好活下去,连着她的份。
6
田龙带着“大蟒”和“藏獒”以及其他几个加入他们团队的幸存者趴在半人高草丛中,注视马路对面带着铁丝网的灰色高墙围住的建筑群——北郊监狱。
旧的秩序被打破后,人与人之间的等级层次随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在原来世界中处于底层的田龙摇身一变成为了这个小团队的首领,“大蟒”和“藏獒”成为了他忠实的拥趸,在加诸在其身上的隐形的枷锁消失之后,几乎没有多长时间,田龙原先的懦弱,胆小,患得患失的性格特征立刻消失了,他变得阴沉,果断和心狠手辣,他再也不是原来那个唯唯诺诺的田龙了。
在最初的恐惧和混乱消失之后,田龙就想着将北郊监狱作为永久基地。被高墙和铁丝网保护着的监狱,易守难攻,是抵御行尸冲击最佳的堡垒,北郊监狱虽然和他所在的cbd不在一个区,其实就相距了三条街的距离,赶到那里去相对来说比较快比较安全,最重要的一点是,监狱里肯定有枪械啊,现在这样的情况,只有手中有枪,才能心中不慌啊。
可能因为地处郊区,马路上只有三三两两几个行尸,不难通过,不过,监狱的围墙里面时不时传出来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吼叫声,证明监狱也已经被行尸占领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田龙冷着脸看着有些退缩的团伙成员,我们进去,拿到枪,把里面的行尸干光。
没有动静。
田龙瞟了“大蟒”和“藏獒”一眼,怂了?
两人脸一红,怂个屁,兄弟们,跟我上。”
这一天,命运女神垂青了这群胆大妄为之徒,监狱的管理大楼的行尸不多,并且被每一层的铁栏杆门所阻隔,田龙一伙进到监狱后并没有遇到真正的危险,他们一直沿着管理大楼的楼梯向下来到地下一层的武器仓库,武器仓库的门洞大开,各种长短枪械,制暴装备在墙边的架子上排列整齐,田龙一伙像是见到了没穿衣服的美女,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
这时候,田龙也不再端着架子保持形象了,他咧开大嘴,哈哈大笑,兄弟们,发达了,这下我们变成正规军了。
“砰”一声欢悦的枪声,一只穿着破旧狱警制服的行尸被击飞出去,管理大楼的大门“哐”的一声被撞开,田龙斜叼着烟,身上套着预警的全副装备,大大咧咧地走了出来,手中的雷明登霰弹枪地枪口飘散出一股青烟。“大蟒”、“藏獒”一众兄弟在他身后鱼贯而出,分列他两边排成一排,手中紧握各种各样的自动武器,神情之中哪有当初的畏畏缩缩,早已换成一幅无敌是多么寂寞的表情。
监狱围墙内的行尸依照本能向这群新鲜的血食扑来,田龙的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手中的霰弹枪再次喷出火舌,“大蟒”、“藏獒”等人按住手中枪的板机就没打算松开。
“哒哒哒……”“啪啪啪……”“嗵嗵嗵……”
“藏獒”们脸上的神情兴奋到扭曲,他们用密集的弹雨将扑来的行尸轰成血肉的碎块,尽情地宣泄多日来憋屈郁闷的心情,从此以后那就翻身做主人再也不受那窝囊气了。
空气中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田龙摆了摆手,枪声不情不愿地停了下来,一群人鸦雀无声地看着一地的行尸血肉,继而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笑声不可一世。
院子里燃起了熊熊大火,一个成员驾驶着监狱里的小型铲车,将地上的行尸肉块推进火堆里。
傍晚时分,太阳很快在西边落下去了,余晖洒在黑沉沉的城市上空,有一种宏大的寂寥感。田龙带着众人登上了围墙东南角的瞭望塔,眺望黑灯瞎火的城市,他将最后一包烟散给众人,一群人抽着烟,望着黑暗的城市,无人说话。
7
初夏的风带着热气掠过严大钧的脸,空气中时有时无传来行尸特有的臭味,天空蓝的吓人。严大钧站在二十五楼天台的女儿墙上,用望远镜观察小区的情况。
小区中心花园的一群野猪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望远镜的视野里是两头壮硕的成年野猪带着七、八头白棕条纹小野猪在草坪上拱泥,在被雨水填满的喷水池中打滚。人类消失后,无人修剪的植物开始疯长,各种人工建筑失去人类的维护保养,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坏,野生动物乘虚而入接管空荡荡的城市,宠物猫和犬逐渐野化,除了野猪,严大钧还见过梅花鹿,狍子,狐狸和浣熊在小区出没,灭绝了人类的病毒似乎对其他动物没有影响,难道这是单独针对人类的惩罚?
陈凡月在天台的边缘单脚跳,严大钧想去阻止她,想想又停住了,世界已经变成这样了,如果还不能按自己的意愿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但是生活没有这么简单,除了行尸,严大钧发现这个城市还有活人,特别是这几天,他听到或远或近密集的枪声,不知是人类在射杀行尸还是自相残杀,在望远镜中,他看到三两皮卡载满物资,在小区附近驶过。
陈凡月问,我们要跟他们联系吗?严大钧多么希望能再融入到人群中啊,但这样一个武装团伙让他顾虑重重,何况他身边现在还跟着一个小女孩,他难以想象一个小女孩在这样一个暴力团伙中回遭遇怎样的对待,他不敢试。他看着陈凡月,坚定地摇了摇头。
三辆皮卡在小区周围出现的越来越频繁,他们在观察,等待进入小区的最佳时机,因为小区的几个大门口总聚集着一堆行尸,这群人通过车辆行驶的噪音把行尸调走,进入小区是必然的事情。
没有什么原因,但是这是一群比行尸还要危险的人类。严大钧皱着眉头苦苦思索,必须阻止他们。
我们得去下医院,小月。严大钧若有所思地对陈凡月说。
陈凡月停止在危险边缘的蹦跶,撩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哦,好的,药物的确需要提前储备。她朝小区外那幢有着红十字标志的高楼眺望。
8
监狱路旁的“全家”超市,蓝色的招牌灯早已不再发光,临街的玻璃窗也已经破碎。哐!穿着黑色警用短靴的脚踢开了保存完整的玻璃门,胸口挂着自动步枪的田龙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出来。
其他团伙成员将几个大大小小的纸箱搬上皮卡,“藏獒”走过来给田龙递上一根烟点上,自己也点了一根,龙哥,这破超市没多少货啊,看样子我们还得找地方打粮啊。田龙叼着烟斜了“藏獒”一眼,举起手中的枪,急什么?现在我们哪里去不得,整个城市都是我们的粮仓。
“藏獒”抽着烟没有接话,大家都是成年人,也不可能总是靠画饼充饥,这是他们搜掠的第三家超市了,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好,情况仍然不尽如人意,勉强解决温饱问题而已,跟他们自己的期望值相去甚远。
附近散落的行尸闻到生人的气息,向这边聚集过来,田龙黑着脸扔掉烟头,咔嚓一声拉开枪栓,他的团伙以他为中心,倚靠超市形成一个半圆,开始架起枪对着行尸群发泄般的输出,一时间硝烟弥漫,枪声大作,直到射完弹匣中所有的子弹,硝烟散尽,行尸已尽数倒毙。
田龙总算出了一口恶气,踏上最前面的皮卡车,准备前往下一座超市。
“嘭”远处传来一声澎湃有力的枪声,迥异于他们手中自动步枪的清脆枪响。
田龙怔了一下,从皮卡上跳了下来,哪里打枪?
“藏獒”,“大蟒”和其他成员面面相觑一脸茫然,田龙没看他们,食指按在胸口步枪的板机上,警惕地注射着周围的动静。
“嘭”又是一声枪响,田龙明白这是狙击枪的枪声。这次枪声的方向确定了,田龙的目光投向前方连绵不断,高低错落的住宅楼,自嘲的笑笑,还有活人那。
9
三辆皮卡肆无忌惮地飞驰而来,将小区北门口彳亍的行尸撞飞三米远。田龙摇下副驾驶座的车窗,太阳光刺得他眯了下眼睛,小区大门被几辆废弃的汽车堵的严严实实,前两天踩点的时候,四个门都是畅通无阻的。切,只有人类才玩这种不入流的小花样。田龙朝尘土中吐了一口痰,推开车门下了车,藏獒和大蟒倚在车门上用突击步枪点杀了几个听到动静移动过来的行尸。
温度高起来了,没有一丝风,小区北门两侧翠绿茂盛的香樟树的繁枝茂叶纹丝不动,投下的阴影正好将田龙团伙笼罩。田龙解开衣领的一颗扣子,皱着眉头看向小区,却不向小区前进一步,“藏獒”和“大蟒”靠了过来,老大……
田龙举手制止了两人,向小区方向努了努嘴巴,“藏獒”和“大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个全副武装的年轻男人缓缓向他们走来。真的还有活人?“藏獒”夸张地惊呼出声。
严大钧双手持枪走到田龙面前,田龙饶有趣味地看着他,双方都不想在气场上输给对方,最后还是田龙先开口,门口的这些汽车是你弄的。严大钧嘴角一翘,没错。
田龙脸上变冷,你想怎样?严大钧神色镇定,这里不欢迎你们,请到其他地方去。
哈哈哈……田龙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就凭你?其他成员也都笑起来了。
“嘭”狙击枪的子弹在田龙脚边留下一个冒着青烟的弹孔。田龙迅速地躲在皮卡车后,等了一会没有更多的动静,又探出头看情况,严大钧已经不见踪影。
田龙有点恼羞成怒,进去。他阴沉着脸命令。
“藏獒”“大蟒”带着众人从车后钻了出来,绕过汽车障碍,准备攻进小区。
严大钧从他们附近的一幢楼闪出,快速地横过大路,手中突击步枪“哒哒哒”不停来回扫射,随后再次消失在路边的建筑物中。
这一下迅雷不及掩耳,出乎田龙等人的意料,以致完全没有作出任何反应,不过田龙的实战经验算已经比较丰富,电光石火间,他已经发现严大钧的枪口并没有对准他们,而是抬高了半寸,按照这样的弹道,子弹只会射向半空。
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虚惊一场,自己和手下毫发无伤。哼,杀人不是这么容易的,会开枪和对着人类开枪完全是两个概念,量你乳臭未干的学生仔也不敢杀人。田龙挥挥手,让手下冲进去赶尽杀绝。突然感觉有冰凉的液体滴滴答答地掉落在他的脸上,舌头不自觉地舔了一下,咸咸地味道,什么鬼?
田龙往上一看,点点滴滴的暗红色液体从两棵大香樟树的树枝上滴下来,掉落到他们的身上,一股熟悉的鲜血的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香樟树繁茂的枝叶遮盖了在其上挂着的医用的用血袋,这些血袋是严大钧这两天从附近的医院找来的,他刚才的随意扫射击破了一部分血袋,鲜血不断地从上淋下来,滴在田龙和他的团伙成员身上。
炎热的空气中酝酿着躁动不安的情绪,不远处兴奋的嚎叫此起彼伏,声音中透露出久旱逢甘霖般的欢畅。糟了,田龙染血的头皮一紧。
大量沉重急促的脚步声向这边传来,如洪水般势不可挡,连地面也在微微震动。快,上车,离开这里。田龙的声音有益丝发抖,他抛开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手下,急忙准备钻进车里。
视线中,四面八方涌来了大量的行尸,僵硬腐烂的脸上毫不掩饰对鲜血的渴望。“哒哒哒”田龙团伙手中的突击步枪喷出火舌,最前面的行尸倒掉一大片,但行尸越来越多,应该附近的行尸都被鲜血的味道所吸引来参加这场盛宴。
啊!一个射光子弹正在换弹匣的团伙成员被两个行尸扑到啃咬,田龙还不在负隅顽抗,兄弟们,顶住。“嘭!”一声狙击枪响,又一个血袋爆开,不偏不倚掉在田龙的头上,现在他几乎变成了一个血人。
“吼!”行尸们兴奋的快疯了。
严大钧和陈凡月站在高楼的天台,俯视田龙团伙逐渐被行尸的潮水淹没,枪声渐渐消失,四周又归于平静,但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欣喜的表情,视线投向远方的四座高耸的电厂冷却塔,他不知道这座给城市提供能源的核电站还能支撑多久,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守在这个小区,他要走出去,带着陈凡月离开这座危险的城市,就像他当初离开自己的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