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情》贰拾叁（白素贞X厉尘澜）
胡可心转过身，赫然化作了墨青的模样，奔着西湖而去。
西湖边，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君心楼姑娘，不停扭动着手中的帕子，像是在等什么人。
背后突然有人道：“再扭下去，手就要疼了。”
她回头，看到“墨青”向她走过来，她愣了一下，又笑盈盈地迎上去。
那姑娘没好气道：“死鬼，人家都等你好久了。”
“墨青”笑得十分轻佻，“我该打，竟让如此一个大美人儿等。”
那姑娘又气恼地扭过了头，“哼！公子就会哄我。”
“墨青”从背后变出一束花来，递到了她的面前，“在下所言，句句属实。”
那姑娘娇羞地接过花来，又有些难为情地看向他。
“都怪医不医的白素贞过分看重我，害我不能与姑娘这样的美人相处。”“墨青”眼神中有魅惑之色，被他盯着的人会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
那姑娘有些不敢置信，“真的？都说医不医的白大夫是天仙下凡，小女子蒲柳之姿，哪能入公子的眼呢。”
“墨青”歪头一笑：“白素贞寡淡无趣，怎比得上姑娘你娇俏若夭夭桃花。”
那女子欢喜不已，扑入了他的怀中。“墨青”抱着她，目光却瞟向了不远处。
小青追着景松到此，抬眼便看到了紧紧相拥的两人，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景松神色却十分平静，那搂着姑娘的“墨青”身后，几条巨大的狐狸尾巴正摇晃着。
景松心道果然是九尾灵狐，连小青都被骗了。不枉他手下留情，让她演了这么一出戏。
他好整以暇地将双手抱在胸前，玩味地看着这一幕。
一旁的小青却是气得捏紧了拳头，朝着“墨青”冲了过去。
小青怒道：“狗男女，我杀了你们！”
那姑娘发出一声惊叫，“墨青”假装惊慌地将她护在身后道：“小青姑娘，有什么你冲我来，千万不要伤害她。”
那姑娘感动得不行，在“墨青”身后骂着小青。
小青点着对面人横眉道：“你！枉我姐姐对你一片真心！”
那姑娘猫在“墨青”背后道：“你这人不讲道理，男子寻欢作乐本就是寻常之事，他又不喜欢你姐姐，你凭什么死缠烂打？”
“死缠烂打？就他，给我姐姐提鞋也不配！”小青冲上前，就朝“墨青”攻去。
九尾狐捏住了小青的手腕，手指间隐隐冒出一股黑气，她靠近在小青耳边调笑道：“你可别乱来，你要是伤了我，白素贞可要心疼了。说来，小青姑娘生气的样子，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呢！卿本佳人，不该只给人铺床叠被。”
小青怒极，还想动手，却被赶来的景松一把拉住。
景松劝道：“现在得让素贞看清他的真面目，否则她不会领情，还会怪你。”
一溜烟地回到白府，小青焦急地围着白素贞打转，把白日所见的一切原原本本道来。
白素贞摇头：“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小青争辩道：“他，他还敢调戏我，说什么卿本佳人，分明就是个伪君子！”
白素贞听到这里，脸色沉了沉，“小青，墨青今日一直和我在一起，根本不可能做出你说的那些事。”她不想再听下去，沉下脸，推门出去。
“喂，你被他迷了心窍不成？为什么信他不信我？”
景松懒洋洋地倚在廊上，待小青路过他身旁时，他手中折扇一伸，挡住了她的去路。
景松道：“我早说过，她不会相信的。你追上去也没用，反而让她不待见。”
小青愤愤道：“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都不知道帮我说几句。”
景松摇了摇扇子道：“素贞如今只相信那丑八怪，你我费尽唇舌也枉然。倒不如用别的法子，让她回心转意。”
小青疑惑地望着他，“你的意思是……”
景松挑了挑嘴角，淡定道：“一不做，二不休，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景松脸上还带着微笑，眼中却全是寒意。
晨曦初起，白府一片春意盎然。白素贞正要出门，小青便追了过来，将她拉到凉亭内坐下，殷勤地为她斟了一杯茶。
“姐姐，昨夜是我不对，你可别气了。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啊？”
白素贞点头道：“说吧，什么事？”
小青上前，将怀中抱着的笔墨纸砚铺开，将毛笔递给了白素贞道：“姐姐文采出众，能不能帮我写封信，约人西湖赏春？”
白素贞狐疑地看了小青一眼，“你……有心上人了？”
小青看到正路过的贵宝，一把将对方拉了过来，指着他道：“不是我，是……是贵宝！”
白素贞看着胡子发白的贵宝，露出了惊讶之色。
“贵宝看上了西湖的一只母玄龟。”贵宝张口就要解释，被小青一把捂住了嘴。
小青催促道：“他都单身上万年了，好不容易有了看上眼的。就写一起畅游西湖，共赏三春美景姐姐，这种文绉绉的词儿，我跟贵宝都写不来，姐姐你赶紧帮他写吧。”
白素贞无奈一笑，然后铺平了纸张，提笔开始写信。
看着白素贞专注的样子，小青嘴角扬起笑意，目光却有些异样。
西湖晴空如洗，湖水泛蓝，西湖倒映着天光和不远处的雷峰塔、保俶塔，风景如画。几对鸳鸯游过，细细搅乱了一湖的春水。岸边柳条轻摇，桃树枝头冒出粉红色的花苞，几只燕子掠过水面。
几艘小船飘在西湖上。
墨青依照收到的信件，走进岸边停靠的一艘船中，见船上已经备下了茶水。
墨青疑惑地朝着四周望去，心道：素贞行事素来稳妥，她知我今日当值，按理不会无端约我。既然约我，更不可能姗姗来迟。可那信笺上，确是她的字迹。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端起茶杯，放在鼻尖嗅了嗅，将茶杯放下。
景松在远处看着他道：“那丑八怪倒是谨慎，不肯喝来路不明的茶水。”
小青冷笑一声，“他不喝那杯茶水也没关系，反正只要他上了这艘船，就别想平平安安的离开！”
一只小螃蟹悄无声息地爬到了栓船绳附近，举起了大钳子夹住了栓船绳。栓船绳断了。墨青的渡船渐渐离岸。
水下，依照小青命令行事的大钳与大鼓嘀嘀咕咕。
“我们这么捉弄墨青公子会不会不太好？”
“老大说墨青公子欺负了白姑娘，不惩治他一下难解心头恨。”
“我们擅动凡人命格是要被主子责罚的，要不……别把船弄太远了？捉弄他一下便罢，别把事情闹大了。”
……
渡船里，墨青抬头，发现窗外的景色正在缓缓移动。墨青一惊，连忙起身走出船舱，便见挂在船边的船桨被激起的波浪一冲，渐渐往水里滑。墨青连忙俯身去抓那快要滑入水中的船桨。
四妖看着这一幕，都有些胆战心惊，他们转头往向小青，小青却没有喊停的意思。
四妖彼此互看了一眼，交换了个神色。贵宝悄悄地捏出了一个法诀。
天空中渐渐聚起了乌云，湖面也起了涟漪，飘起了细雨。水面无风起浪，墨青被颠了个趔趄，他稳住身形，收回了捞桨的手。
雨势渐大，浪头来得有些奇怪，忽大忽小。
小青气得跳脚：“谁让你们现在下雨的，本来只要一个浪头他就掉湖里去了。”
贵宝分辨道：“我起了浪的，他下盘很稳，没掉下水而已。”
小青怒道：“分明是你办事不力！他又不是习武之人，什么下盘很稳。现在倒好，这家伙都龟缩在船舱里不出来了！”
贵宝委屈道：“老大，你说雨就有雨，要浪就起浪，我们没做错吧？”
小青气得团团转：“我说下雨是倾盆大雨，把他的船打翻！不是让你下这不痛不痒的朦胧细雨。”
贵宝挠了挠头，劝道：“老大，我们不过是几只不成器的河妖。能弄来这么点点细雨已经很不容易了，要不，就这么算了？”
小青怒道：“算什么算！今日我非要这丑八怪性命不可！”
四妖无奈，只得捏法诀降下风浪和大雨，却又暗自使眼色，虽然貌似竭尽全力，但是法力互相抵消，效果南辕北辙。几股风互相推搡着，小船反而很滑稽地稳稳当当立在大浪正中，又稳稳落在湖面之上。
小青眯着眼睛看了看四妖，一眼便瞧出了他们的敷衍。
小青怒其不争地道：“既然这样，那我便亲自上了！”
一道青光闪过，小青消失在岸边。
白素贞离开府邸，到万戮门找墨青，岂料没找到人。
司马容正好下山， 看见白素贞一脸焦急的样子，露出了狐疑之色道：“素贞，你在找什么了？”
白素贞笑道：“西山主，墨青今日不当值吗？”她目光在万戮门口扫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人。
司马容皱了皱眉道：“他不是赴你之约去了吗？”
白素贞愣了下，疑惑道：“我？我何时约了他？”
司马容将袖中的信笺递给白素贞，“你让人送了一封信笺约他去西湖赏景啊，你看看……”
白素贞将信笺打开，脸色一变。
“我去找他！”她疾步转身离开万戮门。
西湖湖底，一条青蛇变成一条青色的巨蟒，飞快地绕圈游动。湖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霎时狂风大作，波浪滔天。
墨青的小船在西湖上随着风浪飘摇。景松静默地看着这一幕，他用手一指，湖底水草疯狂地生长，水草攀住墨青的船前后左右撕扯，小船吱吱咯咯地响了起来。
就在此时，几条水草从船底生出，将小船洞穿。小船瞬间四分五裂，墨青落入水中。
他在大浪中拼命地向上挣扎，奈何水草卷住了他的腿，水中的漩涡旋转得更迅速了。墨青渐渐体力不支，向水底沉去。
片刻后，雨过天晴，西湖湖面风平浪静。细微的水波处飘着几块破碎的木板。
小青看了一眼身旁的景松，“你说，姐姐如果知道是我们杀了墨青，会不会怪我们啊？”
景松不以为然道：“长痛不如短痛，你只要知道，我们是为了她好便是了。”
两人正说着，忽然僵住了，白素贞正站在两人身后，显然将对话听了过去。
“姐姐……”
“素贞……”
二人就要上前解释，白素贞面色冷峻，却用法术将二人弹开，毫不犹豫地跃入了湖水之中。
白素贞在水下灵巧地游动，黑发白裙在水中穿行，四处查找墨青的身影。
一路向湖底游去，光芒渐渐的变暗，水流也越来越湍急。
墨青想要努力睁开眼，却只能依稀瞥见一袭白色的身影，他想要说话，一开口就涌入了大量冰冷的湖水，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袭上心头。
素贞……
不远处水中，墨青在水底浮浮沉沉，生死未知。
白素贞迅速向他游过去，抱紧墨青，唇贴着唇，以口渡气给他。水草在二人身边化做绿色的荧光，随着漩涡围绕在两人身边。二人缓缓地升向了水面。
白素贞浑身湿透，将失去意识的墨青托上岸，一手抚住他胸膛，一手握着他的手。
“墨青！墨青！”
她手指切住墨青的脉搏，眉头皱得更紧，明明脉搏有力，为何他就是不醒？
心急之下，白素贞双手掐诀，一股妖力涌入了墨青的身体当中。
就在此时，墨青额头的印记亮了起来。一股黑气顺着白素贞的手，爬上了她的身体。白素贞胸口亮起了一团白光，那黑气便朝着那白光缠绕而去。白素贞额头浮起汗珠，有些体力不支。
景松看到这一幕便道：“不好，有邪祟趁火打劫，要取素贞元丹！”
景松立刻出手，一股灵力涌入白素贞体内，那些黑气立刻绷断，白素贞松了一口气。
墨青的脸色也逐渐好看了起来。
君心楼里，胡可心躺在梁俊的怀中，忽然捂住胸口，身体痉挛，表情痛苦不堪。
差一点就能得到这白蛇的妖丹，竟然功亏一篑。
胡可心狠狠揪着缎被，指甲将被子抓出数道褶皱来。
梁俊抚摸着她的背脊问：“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胡可心弱弱地趴在梁俊的怀中，可怜兮兮地道：“林捕头说，那些死者都和君心楼有关，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楼里不干净。这些日子奴家真是日日后怕，夜夜难眠。”
梁俊被美人迷得神魂颠倒，抚慰道：“别怕，我在呢。”
胡可心娇弱地搂着梁俊的脖颈道：“大人洪福齐天，自然不害怕。可心的身子怕是已经坐下了病根儿。”
梁俊想了想道：“不如这般，我让人去灵隐寺请高僧来替君心楼念个经做个法？”
“做法？”胡可心心思一动，有了计较。
西湖岸边，白素贞紧张地拉着墨青的手，等着他醒来。
景松见她不顾性命的行为，大怒道：“谁让你用妖丹去救他的？一个凡夫俗子，死就死了！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
白素贞冷冷地道：“不过救人而已，能有多危险？我的事，不需要你管。”
“素贞……”景松想去拉白素贞，却被她甩开了手。
白素贞一副不想看到他的表情道：“你走吧。”
小青凑过来，低低地叫了一声：“姐姐……”
白素贞怒道：“你也走，我不想看到你们。”
小青眨巴眨巴眼睛，难以置信地问：“姐姐，你为了个墨青，要和我们决裂么？”
白素贞看着她，失望地道：“你明明说过你不再随意伤人，如今却出尔反尔。你不用再跟着我了，我没你这样的妹妹。”
景松面露失望神色，上前两步道：“素贞，凡人寿命不过百年，血肉之躯不堪一击，这般蝼蚁怎值得你托付？只有我，陪伴你千年，将来更可以伴你飞升。”
白素贞看着他，眼神中毫无温度：“蝼蚁？呵呵，景松，我真是看错了你了！我不需要你陪伴，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
景松血气上涌，握着的拳头微微颤抖：“你我在峨眉山朝夕相伴千年，如今你见识过花花世界，便要跟我划清界限。对，我景松不是什么善妖，不配做你白素贞的朋友。我等着，等你后悔的一天！”
话毕，景松拂袖离去。
白素贞扶起墨青，也要离开，小青连忙拉住了她的袖子。
白素贞神情冷漠地道：“让开！”她衣袖一挥，带着墨青化作一道白光离去。
小青看着空空如也的前方，死死地咬住了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