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脚镣跳舞的销售员

      晚上七点半点的办公室仍旧灯火通明，小王刚送走最后一批客户，这批客户谈了一下午，对比了这座城市所有能买到同款车的店，问了他们认识的所有可能对汽车有所了解的亲戚朋友，最终在再晚回家没有公交的压力下，答应先交5000元意向金，回家再商量一下。

       做销售多年，这样的客户小王见的太多了，不过好在最后不是一无所获。把客户送出门后，小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整个人与其说是坐在那，倒更像是一张摊开的饼，摊在那，只是没有饼那么舒坦，只用等别人来翻就好了。

      草草瞥了一眼今天的任务清单，还有几十个电话没打，还有几个客户需要今晚跟进，还有一大把系统数据需要录入，而此时的他已经工作了一整天，从早上七点钟出门到现在，他已经在外面超过了十二个小时。

      小王侧着头，利用头和肩膀夹着话机，一只手拨着电话机上的阿拉伯数字，另一只手点开微信，滑向朋友圈，看着别人晒的晚餐，晒的电影票，晒的海外旅游，电话通了，小王赶忙正襟危坐，手拿起话机，面带微笑着问好“喂，您好，赵总么？我是威虎汽车的小王啊，上次您来店里试驾的车，现在考虑的怎样啦？”

      “哦，小王啊，不好意思，我这边在陪客户吃饭，回头再说，先挂了，”

       小王顺手按了下话机的挂机键，继续重复上一个电话的动作，继续拨打下一个电话，此时他顺手点开了手机里的新闻APP，看到国家要调整个税和社保的新闻了，看到美国关税问题的新闻了，花花绿绿的一片，仿佛都跟自己息息相关，可是又根本顾不上。

      电话通了，“喂，您好，李姐么？我是威虎汽车的小王啊，上次您说等资金到位了过来订车，想问下现在您那边情况怎么样啦？”

     “哦，小王啊，我还有一笔客户回款到位就过去，你给我留一台最近生产日期的啊小王…….李姐最信任你了……下次我肯定还介绍朋友到你那买车的……”

       这样的客户每次一聊就是十几分钟，除了重点，她能东拉西扯，把每个细节都问到令人抓狂，却总是永远有一笔资金在路上。

      挂完电话小王咕哝了一句“你当是买牛奶呢，还最近生产日期的”

     “哈哈，这种大婶最伤不起，我最近也遇到一个”隔壁桌的小丽接过话茬。

      小丽比小王晚进这家公司一年多，但是除了刚来那两个月，后来每个月的业绩却都在小王之上。她并不比小王聪明多少，可能女孩子在这一行有一些更多的先天优势吧。

    “你男朋友还没来接你啊”小王一边机械似拨着电话，一边百无聊赖的问到。

     “他今晚也加班，还早着呢，估计还得我去等他”

       小丽和他男朋友是大学同学，他们毕业后一直留在这所城市，为了早日在这座城市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小丽和男朋友都选择做了销售，一个做汽车，一个做房产，两人每天相处的时间少的可怜，难得的休息日经常也会遭客户“突袭”，所谓突袭就是客户一个电话，要看房，要看车的，你就得第一时间满面春光的出现在客户面前，偶尔领导心血来潮要开会，即使休息日也要晚上赶去公司参加（为不影响销售，一般开会都放在晚上下班后）。小丽曾经反抗过，为啥休息日都不让好好休息啊？得到的答案是“谁让你做销售的啊”。

       两人都做销售有一点好，就是可以互相理解，大家都知道对方的不易，那些别的恋人过得生日啊，纪念日啊，情人节啊，则是能省则省，大学那会在学校，还有架可吵，现在用小丽男朋友的话说，就是真的没有时间吵架，宁愿多躺一会。

      “喂，你到啦？好，我马上出来，等我下。”小丽撂下电话，转身拿了包准备下班，她男朋友每天都会骑摩托过来接她，坐在摩托后面吹着风是小丽每天最放松的时候。

     “王哥我先走啦，拜”

     “拜”。

       办公室空荡荡、静悄悄的，大家都收拾完下班了，白日里那匆匆的脚步声仿佛还在耳畔，办公室外客户的讨价还价声还未完全散去，小王躺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上的灯，一盏接着一盏，一排又一排，这么白的光，白的刺眼。

        他干咳了几声，看了眼时间，硬着头皮打完了最后几个电话。机械似的走到打卡机前，打卡机语音报着“王梓京，辛苦了”，毫无生气和情感。

        出了门，外面的风有点凉了，入秋了吧，小王一边想着一边不经思考的走到车前，摸口袋，车钥匙忘带了，随回去拿了钥匙又折回车上，这个点的回家路一路畅通，甚至连红灯都没遇到几个，就到了小区楼下。

      习惯性的小王把座椅往后放了放，闭着眼躺在那，一点都不想动，什么也不想去想，这是一天中真正属于他自己的时刻。过了一会，手机中传来妻子的声音，“喂，你到哪了？”

      “哦，刚到小区，你帮我把饭热下吧”

       小区广场舞上的大妈也散场了，王梓京走进了一扇亮着橘黄色灯光的门，化身为丈夫、父亲、儿子。

        此时的小丽，也到了她租住的房子，但她舍不得下来，想要再多坐一会，就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