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孩子 第二章 第八篇 军训（1）
下午穿好军训行装，组织列队，一行人呼呼啦啦出发。出了校门沿着县道向东走大约三百米，然后向北转上土路，大队行进扬起一路风尘，半个多小时到达。目的地两侧一侧是部队，红色砖墙；另一侧是监狱，灰色砖墙，四五米高，上头还拉着电网，看上去阴森冰冷。
部队大院井井有条、一尘不染，一众士兵正在操练。我们先后参观训练区和生活区，看到了传说中的“豆腐块”。有些同学拿个小本子边看边记，也不知道在记什么。十四个班，六七百人的队伍，训导员连带队带讲解，一圈下来，两个多小时，部队参观活动也就这样来去匆匆地结束了，走马观花一般。
回来后班主任通知每个人写一千字的观后感。记笔记的同学真有心机。
晚自习时候，教官亮相了。是个四川男人，个头不高，但很精神。他说话有些口音，引得同学频频发笑。他讲了一些军训纪律要求和着装规范，并亲自示范帽子和腰带的正确佩戴方法。
之后是自由交流，同学们纷纷表示想要学习叠被子。于是教练和班主任带着大家走出教室，奔向寝室。男女寝室不同楼，先去了男寝。我们班男寝有两个房间：二零八和二零九，二零八的同学主要是成绩生，二零九都是自费生。班主任显然对我们寝室更有信心，于是带着教练直奔二零八。班上的男生基本都来了，几个活跃的女生也跟了进来，屋里挤了将近三十人。
“谁愿意借出被子做示范？”班主任问。
还没等有人回答，柳书敏指了指王海楠的床铺，示意班主任用他的被子，脸上憋着不怀好意的笑。班主任许是有点近视，走到跟前才发现王海楠的被子没叠：
“王海楠你怎么没叠被子？”班主任表情有些尴尬。“怎么能这样，起床叠被这不是基本常识吗？你看你这个，随便往那一堆放，不细看还以为是个土堆。”
同学们中间一波哄笑。这会教练已经爬上了王海的床铺准备开始教学，他抖了一下被子，被子一呼扇，引得他打了个喷嚏，接着操着四川口音说：
“这哪里是个土堆，简直就是个粪堆。气味太浓重。”
同学们被教练的话逗得顿时哄堂大笑，笑声传进走廊，音浪一波接一波。
“王海楠呐，王海楠，同学们都说咱俩名字像，问我是不是你姐，你今天可真给你姐我长脸了。”班主任尬笑着说，脸上表情纠结。
王海楠也尴尬地陪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这位同学，一室不整何以治天下？想成才立业，还是先从这一床一铺开始。”教练一边叠被，一边进行着川式碎碎念。
王海楠这心理素质也真算可以，要换做是我，被人当着这么多人面你一句我一句的点兑，早就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教练一下一下地示范叠被，果然最后成品比我们叠的要好得多。不过也没有达到军营里“豆腐块”效果，教官的解释是我们的被子太蓬松，不及他们的棉花瓷实。教完叠被又顺带说了一下室内备品的摆放，提出了一些改进意见，便随着班主任去了女寝，后面的一行人也呼啦啦地跟走。刚刚还热热闹闹的寝室转眼就静了下来。
王海楠刚刚被遭掰一番，我看得出他面子有些挂不住，叫他下楼透透气。我刻意回避叠被的事，却一时想不出个话题，于是两个人就无声地走到寝室楼下的篮球场，在水泥台上坐着。他看不远的地上放着一个篮球，再不远处一个男生坐着休息。他开口：“哥们，篮球借我们玩会。”男生示意他自便，他便捡起篮球，拍打着走向球架。乌漆嘛黑的，好在月亮很大，我们两个就着这点蒙蒙亮，月下“斗牛”。我其实并不怎么会打篮球，不过两个人的游戏，会不会又有何妨？
运动就是有这种魔力，刚刚还沉默的两个人，没两分钟便“你傻叉”，“你狗屎”，“臭球”，“叫爸爸”的互喷互怼。二十来分钟的时间，两个人都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刚刚寝室的糗事也被抛到了脑后“还了球，谢过人家，两个人往回走，他又恢复了原本的面目：
“媳妇我跟你说，你别以为这么屁大点事能对我有啥影响。”本以为翻篇了，没想他还惦记着这事。
“我又没说啥，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你们这些人，说了你们也理解不了。你说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怎么能理解我这种人的境界？像我这种千里马，非要被逼着按你们的规则和条条框框生活，早晚得能骈死于槽枥之间。呜呼哀哉！”他又开始不正经。“唉，真是举世混浊我独清，世人皆醉我独醒！”
“还世人皆醉你独醒，我看你是脸皮厚得像铁饼。”
他一下子被我的话逗得笑了出来：“呦嗬！你小子可以啊，跟我混两天这文采有进益啊！这小句对的，合辙押韵”。他揉了揉鼻子继续说：“就是用词太白话，暴露了你没文化的本质。”
“滚！”
安静了几秒，他又开口：
“诶，你说...”
“说啥？”
“没啥，没事...”
“你有话说，有屁放，别吞吞吐吐的。”
“你说柳书敏...挺有意思啊！”
我明白他的意思。两人相视一笑，没做过多交流，静静地回了寝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