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一生,只为不死的诗歌信仰
他叫七月友小虎,真名叫李源,遇到他是在小堡村每周六的出走市集上。
他在售卖着自己的两本诗集《诗之帝国》、《我的北漂我的诗》。从他身边经过,听到他口齿含混地说着“看看吧,不买也没关系。”我回身才看清了他。个子不高,身穿一件深灰色棉麻短外套,头上的那顶浅灰色礼帽让他看上去既有些时髦又有些与众不同。帽檐下近视眼镜后面遮挡的那双眼睛让我有些看不清。此时,旁边的人跟他打着招呼,叫着他“小虎”。
看到他的简历,1986年出生于广西贺州,因为母亲难产造成他先天大脑运动神经障碍,可他对母亲不怨,反而感谢母亲把他带到了这个世界上。正因为身体残疾,才造就了他敏感的内心。
他从小喜欢文学,源于父亲对他的启蒙与培养。父亲从小学时就教他写作文,初中让他参加全国少年写作班,高中给他买来电脑,让他在网上写作。后来小虎来北京深造,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后,他进入了诗歌的殿堂,可以说在诗歌的道路上愈挫愈勇,在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
作为一个写诗歌的当代诗人,我有感于他的执着与坚持。他也曾彷徨过,以他的话说“也曾黑暗过,颓废过“。他抽烟喝酒,曾经偷好友的烟抽,因为没钱而跟朋友借钱不还。这都是小虎曾经的”黑暗“过往。他在路边卖诗集时,也曾怨过不关注他诗歌的路人,并因此对社会感到失望。“这是个什么时代,作家、诗人写出的书却没人来翻看一眼,这个时代还需要作家和诗人吗?”他曾经无数次地想到过轻生。
他把他漂在北京6年生活的经历,写成了一部诗集《我的北漂我的诗》。这部诗集里不乏他早年因为生活艰难的“黑暗”记忆:”黑色的下午,只看到要落下的太阳/黑色的街上,没有亮灯/我跟兔子一样的心跳/跳过马路对面的栏杆/又跳过十字路口,就这样/冬天的饥饿来临/已经记不起钱包所剩下的纸张/身边经过的人,更不知道/他承担的压力”。
《我的北漂我的诗》选择诗歌是自己的路,与他人无关。既然自己选择了,就无怨无悔。如今的小虎成熟了,他反思自己的过往,巴金的《再思录》是他最喜欢的一本书,他把这本书封为圭臬。他想像巴金那样做一个”真人“,他不再抱怨,决定走上一条“自己写、自己出版、自己卖书”的路。
后来,他因为女诗人安琪的《帝国主义诗歌》而备受启发,安琪将诗歌比作占领了她的帝国主义:“当我在诗歌中享受到生之快乐,诗歌,这垂而∕不死的帝国主义∕我前世的爱人,你霸占了我,欺负了我∕使我在今生不得安宁∕……这帝国主义的诗歌用糖衣炮弹/使我在痛苦中忍不住将手伸向它/忍不住吞服,忍不住/以此作为生之依据”。小虎由此在电脑前写下了自己的《诗之帝国》。
《诗之帝国》整整一个冬季,他竟以接龙的方式,写下六十余首诗。第一首诗《诗之帝国》,他写道:“不死的诗歌,酿就了我的新生。“
的确,小虎获得了新生。“如今,我是新生/不死的诗歌,有些落魄/我的铠甲我的长刀我的皮靴以及/我的战马,已不再耀眼,因为帝国/也不再辉煌。然而,下在这/最后的深秋的一场雨,在冬天即将到来之前/破土而出一道金光,是我的新生/找到了帝国复兴的依据。”
小虎对诗歌具有极大的抱负心,在曾经采访他的视频中他说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成为大诗人的不是好诗人”。在如今这个诗人被极尽嘲讽的时代,他勇敢地一个人踯躅而行。
他毅然辞掉了家乡一份安稳的工作,再次来到北京,再次选择了北漂的生活。小虎最终选择了宋庄作为他的栖息地,他觉得只有宋庄才和他的气场相投,这里是他的精神归宿,这里他可以像疯子一样地和同样是疯子的另一群人肆无忌惮地宿醉到天明。在《留宿在宋庄》里他写道:“在宋庄留宿七夜仍意犹未尽/还有太多没来得及相识的兄弟/又太多的酒赊在,还没来得及抒发的/情谊里......"
于是,在周六的一个下午,我和戴着一顶浅灰色礼帽的七月友小虎不期而遇。我告诉他,我想买他的诗集,他说:”两本一百”。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买他的诗集,其实我也是不大读诗的。也许是他身上浸透着的那种“只为不死的诗歌信仰”感染了我。我问他:“怎么付钱?”他指了指摆在诗集旁边的微信二维码让我扫码,随后他用他那只弯曲的有些不太灵活的手潇洒地签上了他的名字“七月友小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