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非梦|五十四、夜行人（下）

灵犀低眉一笑，回到她身边，细声问道：“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有些想法想印证一下。灵犀，一会你跟这位石大哥也说一下，今晚的事情别让其他人知道，特别是华林。”

 “是。”

此时，土丘已被刨开，原本应该埋人的位置，却全是泥土。石仑自己都不敢相信，他跳下土坑，往下再挖几尺。此时他处在比他们白日里埋人还要深的位置，却不见任何人影，连一片破碎的衣角都没有。

“这……这是怎么回事？”石仑看着吕清盈问道。

她则看向萧白，道：“恐怕我们今天遇到的，不是人。”

萧白也皱起眉，难得的严肃起来，问石仑：“你确定今天埋的是这里吗？”

“确定无疑。”

萧白眼神一沉，对吕清盈吩咐道：“我先回去。”说罢他奔向自己的马。上马疾驰前，还不忘留下一句：“老吕，照顾好灵犀姑娘！”

待他走远，灵犀恢复了男声：“公子，发生了什么？”

“灵犀，这些事情我以后会原原本本都告诉你们，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是。”

“先把这里恢复原状吧，别让其他人发现了。”

灵犀和石仑又重新将土坑填上。

“灵犀，接下来你们有什么安排？”

“此番出来，是庄主想向神兵山庄讨要一把能削铁的佩剑，接下来应该会顺势往神兵府去。”

“华林不是有护身的软剑吗？”

“五年前杀死北风的凶手身硬如铁，庄主随身带软剑根本砍不动。所以他一直想找一把更好的武器，待重遇凶手之时能为北风报仇雪恨。”

吕清盈叹道：“他还是放不下。”

“北风从小跟在庄主身边，与庄主亲如兄弟。说句越矩的话，北风像是庄主的大哥。杀兄之仇，怎能轻易放下！”灵犀说的有些激动，那是冷华林的大哥，又何尝不是自己的？

她低头，男人间的兄弟之情，她不是不懂，只是当初黑无常取走了他的记忆，既是为了避免地府的秘密被泄露，也是为了保护他，免得他再去送死。没想到这些年他却一直把自己埋在仇恨之中，是她想的太简单了，以为只要失去了那段记忆，他就能减轻痛苦。

“那他……还记得凶手的模样吗？”

灵犀低头，沉吟了一会，才道：“不记得了。当时我和柯南先行至南坡，凶手却突然出现，袭击了在北坡的庄主和北风。是赤炎将重伤的庄主带了过来，等我们再去的时候，所有兄弟都不见了。”

灵犀说的哽咽了，当年的惨状还历历在目。他不明白，当时先行的人明明已经将山坡都搜寻了一遍，没发现这么个危险的人物，怎么就悄无声息的出现了呢？

“灵犀，若北风还在世，一定不希望你们一直沉浸在为他报仇的执念之中。你们还有该过的生活。”

“从前习武，吃的那些苦，就是为了能保护身边的人。可如今连自己的兄弟都护不住，四小姐可知我们的心情！”从来都是风轻云淡的灵犀此刻再也忍不住，落下了泪。

“堂主。”彼时的石仑还没入寻萝山庄，也没见过北风，但跟在堂主身边这几年，他亲眼看着庄主堂主为逝去的兄弟所做的一切。每年他们的忌日，庄主等人都郑重悼念，为的，就是不忘他们的牺牲，手刃凶手，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灵犀。”吕清盈犹豫了，真相差点脱口而出。可此时并不是最佳的时候，而且是否要与他们相认，还是本人自己做的决定才好。最终，她忍住了，转身，抹了抹眼角。

“灵犀，如果当年死的人是你，你希望他们给你报仇吗？”

“希望。”

“如果对手是一个无论你们如何苦练，都无法战胜的对手，所有寻它的人都是自寻死路，你还希望他们给你报仇吗？”

“我……”灵犀犹豫了。

“你们这么多年来，可曾寻到过仇人的蛛丝马迹？”

“不曾。”

他们当然不可能找到。这些年，他们的举动，她也有所耳闻。只是她有萧玄内线的消息，总比他们先一步知道。若是有其他人的寻来，萧玄便使唤小鬼将他们引开，她这才能避开他们这么些年。

“只是……四小姐，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吗？”

“灵犀，若你是天下第一，你敢保证这世上绝对没有能打败你的人吗？”

他再次沉默。

“我知道你们想为北风和其他兄弟报仇，可当时的情形你也看到，连一个尸首都没有留，你们甚至连对方是什么都不知道，谈何报仇？”再这么追踪下去，他们迟早要全部葬身獓因之口，她必须尽快抓住獓因。

“四小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灵犀从她的话语里察觉到蛛丝马迹，激动地上前一步。此时他已顾不得礼数，抓住她的手臂，逼问道。

“我只能告诉你，放弃追查，别再白费力气了——你这是做什么？！”

“四小姐！”灵犀突然朝她跪下，石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也吓到了，愣了一会，也跟着跪下。

“这些年，我拢共回过寻萝山庄三次，待了不足十天，一是为了找到四小姐的下落，二就是为了追查杀死兄弟们的凶手。灵犀惭愧，可无论哪一个，都没能完成。如今四小姐归来，已了却灵犀的一桩心事，若四小姐知道凶手的任何消息，还请四小姐告知。”

“告诉你，让你去送死，让华林再失去一个兄弟么？你觉得他会心安理得的过接下来的日子？灵犀，要过什么样的日子，由你们自己决定。但关于凶手的事情，我无可奉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