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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病人 第十二章 夜深人静

2019-02-22  本文已影响0人  江南吹雪

我们吃饭的时候,夏婷婷给我发来视频聊天请求,我接通了。她简短打个招呼后,就把镜头对着美馨,让美馨和我们说话。我妈和平叔都是瞪大眼睛盯着视频看,我妈还特别大声地冲着美馨喊话,可他们的热情遭受到了冷淡,美馨根本不想聊天,说了几句就跑开去了。我挂断了视频后,我妈和平叔脸上的热情还未消散,可他们眼神里的温热正在沉寂中,如同夜色降临时的凝重。

我举杯朝平叔示意他喝酒。他察觉到了,端起杯子呷了一口,然后将杯子轻轻放下。他光投向灯光照亮之外的地方,沉浸在某种回味之中,微微翘着嘴巴,嘴角挂着笑意。

我咕咚喝下一大口啤酒,然后大口吃菜。夜晚的宁静丝毫不为我所动。

“聪明!小东西很聪明!”平叔像是对我说又像自言自语。他的笑不像以前那么明快,而是显得温和。竟然笑也会变老的。

我妈说:“她姥姥姥爷是文化人,懂得怎么教孩子。你好福气,讨了个好老婆。你可要好好地待他们!”

“这些不用你操心的。”

她叹息道:“是的,你们谁也不用我操心,我现在操心的是自己哪天死。”

“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我一口喝光杯中的啤酒。

平叔拿起啤酒瓶往我酒杯倒酒。我跟他说我自己来。他就是不让,将我酒杯倒得满满的。啤酒瓶里还有酒,他就又开了一瓶。放下酒瓶,平叔掏出香烟,递给我一根。我接过香烟。平叔笑着给我点上火。

“平时抽不抽烟?”平叔问。

“不抽。”

平叔点点头,他给自己点着了根香烟,他很轻地吸了两口,吐出烟雾也很轻。

“这孩子,你不是不抽烟的吗?”我妈嗔怪地说。

“抽着玩。”我说着弹了下烟灰。

平叔眼神一敛,嘴角一牵,笑容里含有得意的意味。他年轻时这种笑容更盛,最开怀的时刻好像他的嘴角要滴下口水。现在他的笑容好像受到眼角的鱼尾纹牵扯而意犹未尽。

我说:“你们今年去深圳过春节吧?”

我妈说:“不去。你丈人丈母娘在那里,我们去了增加你的负担。再说家里也离不开人。你们把自己生活搞好就行了,我们——”

“好了,你不去就不去!别说那么多了!”

平叔说:“死脑筋!你春节去深圳,我在家看门。”

我妈说:“我这个残废人,什么也不能干,我去干什么?”

“让你去看看深圳怎么样,深圳可是个大城市,在深圳买房子可不简单咧!你儿子买了房子,你看都不去看?”

“谁说不去看?等美馨大一点,我再去。现在她还小,还要她姥姥姥爷带她。我去了咋办?”

我说:“什么咋办不咋办?你去了什么也不用管,你不想待了就回来。”

“过两年吧,我现在还死不了,会有机会去的。”

“好了!好了!随你啦!”

每次我对我妈说让她去深圳待一段时间,她都是这样说。当然我邀请她去深圳的次数并不多,在我买房子之前我没打算请父母来深圳,买房子后我邀请过他们几次,我爸最后很勉强地来深圳住几个星期,我妈总觉得好像她来我爸就不会来一样,她于是把机会让给我爸。

可这个机会对于我爸来说不见得是享受。那时候夏婷婷刚怀孕,有些妊娠反应,但并不是很剧烈。跟我们的小心谨慎相比,我爸则是敏感多疑得多,他一听到响动就面露不安,好像他看电视久了电视会突然爆炸,他坐久了沙发会垮塌,他总是尽可能保持安静。他一再跟我说让他回去让我岳母赶快过来照顾夏婷婷,他的惴惴不安的神情好像我们正处于一个刻不容缓的局面之中。在我给我爸买好车票后,他的心情才放松下来,送他去车站的途中,他一再叮嘱我好好照顾夏婷婷好好孝顺岳父母。我爸走了,我好像也松了口气,至少我的一个心愿实现了,尽管华而不实。邀请我妈来深圳的心愿并不是那么强烈,甚至我都不大愿意提及它,但是它始终是我心愿未了的一件事,也是我的一件烦恼。

我向我妈和平叔打探起对左邻右舍的近况。我妈在说此类事情时显得兴致盎然,一副竭力满足我猎奇的劲头,实则最大的受益人是她自己,她在那么多慨叹之中得到满足。平叔带着惯有的思虑表情,大部分时间内都静默着,偶尔的情节上他插话补充,他只讲事实,很少发出慨叹,不过他说话后的思虑表情又让人觉得他饱含情绪。

姓张的老头死在家里两天才被人发现。老何家的老太婆得了老年痴呆。黄家老五成了大老板,在北京买了几套房子,把父母都接到北京了,老两口住不习惯成天吵着要回老家。考上大学的本家堂弟和老婆离婚了,他和老婆都在外面有人。表妈去上海带孙子,和儿媳妇搞不好,又回来了。

“小梅和有华老是吵架,还动手呐,动不动就说离婚。唉!”在我妈说到这句时,一种从心底泛出的忧虑挂上了她的眉头。平叔也蹙起眉头,连吸了几口烟。

我给苏梅打了电话,问她放不方便视频,后来和她接通了视频。她还在理发店里上班,她头发颜色和发型又换了,她不时调整自己的位置让自己的脸对着灯光,灯光越明亮,她看起来却越是失真。苏梅很大声说话,好像很欢快的样子。我听到她的声音有一点嘶哑。我妈说话也很大声,她反复说要苏梅和有才别吵架好好过日子。我有点受不了她们这样很大声地说话,便自己跟苏梅聊了几句后挂断了视频。

此后,我妈便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念叨苏梅的事情。我不想听,便走出家门,站在门口场地上观看四周。天空是弯曲的,好似巨大的玻璃球的内侧,暗灰色的天空缀着几颗若隐若现的星星,灰暗穹庐下的村庄只见寥寥的灯火,那些不见灯光的房屋好像黑黢黢的坟墓。一阵若有似无的风掠过我的身体,使我一激灵,眼泪好像是被从身体里挤出来的,伴随着的是心头一阵痛楚。这痛楚猛烈但却短暂,我想要回溯它并找寻它的来由,都已不得而入。空气中有灰尘混合着植物温热的气息,这是夏天傍晚的味道。我想要仔细嗅闻这种味道,好加深对它的记忆,可那气味已经减淡,几近无闻。

我妈还在唠叨苏梅的事情,见我进屋她止住了,问我说:“你明天就走?不能多待几天?”

“明天就走,后天要上班。”
“美馨放假了带她回来啊。”

“放什么假?过几天她就开学了。”

“放寒假啊。”

“放寒假家里那么冷,她怎么能回来?”

“你平叔说要是你们回来过年给你们房间装个空调,洗澡有热水器也方便。”

平叔接话说道:“你们回来过年的话,就提前说,空调现在便宜,听说买电视空调还有补贴呢。”

“过年还早得很呢,到时候再说吧。”我说。

我妈说:“美馨跟小梅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我觉得,美馨长得并不像苏梅,而是苏梅越来越像我妈,尽管苏梅不是就折腾一次她的头发,可她那张脸是越来越像我妈了。我知道我的眼光是带有偏差的,至少在时间上存在偏差,如果我妈不在我的眼前,我想到她时是她中年的模样。

我妈想到什么似的跑进她房间,她从房间出来时,手上拿着一张照片,她递给我看照片,同时说:“这是小梅十岁生日时你们俩照的相片,你拿手机拍下来给美馨看,看她认不认得是哪个?”

我从她手里拿过照片,对着灯光察看。我记得这张照片,早先是压在书桌一片玻璃下面,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没想到它被塑封起来,还保存得相当完好。照片上我和苏梅都咧嘴笑,不过都笑得不自然,显然是应了照相师傅的要求。明知道照片上的人是自己,还是觉得陌生。我用手机对着相片拍了照。我妈显得很开心,她又拿起照片仔细看。平叔挂着他惯常的温笑和飘渺的眼神,好像在想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当感觉到沉默的时候,沉默就变成了压力,一旦出现这种压力,其结果就是将人尽快地分开。我跟我妈和平叔说早点休息后就将自己关进了房间。

躺在床上我很久睡不着,或许是下午的饱睡让我没有睡意,也许是这夜晚太过安静让我不习惯。这种安静有无容置疑的意味,不像其他任何地方的安静只是相对的,躺在任何其他地方睡觉,我都觉得不远处永远有人走动有车奔跑,而此刻我感觉好像躺在大海上的一张竹筏上,我与整个世界一分为二,能感受到近旁存在的是我妈和平叔,即便是他们也和我有着相当的距离。我知道我渴望拥有这种距离感,在这种距离感中我才能感受自身的存在,然而现在这种距离感竟然让我惶恐。

当我感受到这种绝对性的安静时,就如窗户的轮廓在黑暗之中显现,我才会看到只有在黑暗中才能显现出来的东西,它们支离破碎、粗粝,触碰时会有刺痛感,但是我愿意亲近它们。每当抚摸它们的时候,我的心便轻轻地摇颤,那些过去的平庸琐屑岁月都闪着熠熠之光,就像夏日夜晚的萤火虫让夜晚变得富有诗意。这些一定程度上安慰了我,但是也因此感到失落。离开这片土地后的二十年飘忽得像一朵云,看上去一大坨,可是任凭怎样却是触摸不到,也许是我没有找到触摸它们的距离感,但是我知道我的距离感日渐式微。最能给我距离感的房子已经老旧残破,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消失,秤离了砣就无法度量事物的重量了。

手机发出信息音,我打开察看,是苏梅发来的信息:哪里找到这张照片的?半小时前我给她发送了那张我和她十岁生日时合影照。我本想回复她是妈妈保存的照片,想了想我把敲下字删掉了,没有回她信息。对于这个家,她和我一样的陌生,对于妈妈她和我一样的态度。我并不希望她这样,不过她早已经不是我希望的样子了。这么多年正是对她存有失望之情,使我有时候故意冷落她,现在想到这个,我觉得懊悔。

苏梅初中毕业就去了南京,她不愿意和我爸住一起,在小姑家住了一段时间后,找到卖服装的工作后她就跟他人合租了房子。我爸和小姑都很不放心她,可她表现得很叛逆,处处显露她已经长大成人的劲头,总把自己打扮得过于成熟,可她的打工事业却迟迟不能成熟,经常换工作。我和苏梅只有春节在一起,每次见到她我都批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对她我有义不容辞的批评责任。我最看不惯的不是她的衣着打扮,而是她那脸上总有一种无所谓的态度,那种表情分明是在说,我听你们的才怪。要知道几年前她还是不时吸溜着鼻涕,头发像有静电一般飞扬着,动不动就眼泪汪汪一副小可怜样。以前她哥哥哥哥地叫唤得勤得很,现在她在别人面前说到我的时候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好像我成了她的弟弟。她一不跟我在一起就长大了,而且长得还有点漂亮。

有一年春节,苏梅带回来她的男朋友。那家伙的头发长到足以把整个脑袋包住,眼睛总是被耷拉下来的头发遮住,他不时摇一摇脑袋将头发甩开,以便看一下眼前的世界或是向人展示一下他那双迷人的眼睛。有时候他还会采用另一种撩开头发的方式,下嘴唇朝前一伸,从口里吹出一口气,用这股气流冲开盖住他眼睛的头发,他的动作一气呵成。我对他自以为潇洒的动作感到好奇,私下效仿他的动作,但怎么也不能把嘴里的气吹到额头上。他吸引我注意的还有一件事,就是我总是觉得他的身体在不停抖动,但是当我盯着他看的时候,发现他身体并没有抖动。看来是我的错觉,见他穿得很少,又看他不时朝脑袋吹风,我总是觉得他冷得发抖。他叫钱有才,那年他二十岁,是一个理发师。苏梅和他是同事,她是理发店里的洗头妹,那年她十八岁。

他们俩春节那几天整天黏糊在一起,坐在同一张条凳上在门口晒太阳,一个嗑瓜子,一个抽烟。见到有邻居路过,我妹总是很热情地打招呼,然后给人介绍她的男朋友。要是女的,钱有才便起身朝她点点头笑一笑,要是男的,他便掏出香烟来给人敬烟。邻居们用好奇的目光打量钱有才,而他很享受被人注视。

此前有两年我们是在南京过春节的,这次回老家过春节我爸很高兴,从回家那天他就表现出心有期许的样子,酒后他的脸泛着红晕,微醺的眼神在我、苏梅和钱有才身上逡巡着,好像在寻找我们之间的相似之处,但是他眼神飘渺,使得他更像通过我们启发他的想象。当他一旦表露出神游的样子,他的眼神之中便浮现惯常的忧虑神色。我爸拿钱有才当客人来待,唯恐招待不周。我很不高兴他这样的态度,在他热情的时候,我便很冷漠。

我妈不仅把钱有才当客人来待,还拿我、苏梅还有我爸当客人待,不过她总是竭力收敛她主人的姿态。她希望把一切都安排妥妥的,但是却不让人感觉到她的存在。本来我们自己可以做饭,不过她还是跑过来帮忙做饭,忙完才回到她自己的家。她的克制和畏缩改变了她,就好像一场大病后落下的后遗症彻底地改变了一个人的气质。我总是竭力避免在她面前出现,但是我又特别留意她的神色,这几乎成为我的一种习性。

钱有才一口一个哥哥叫着我,叫得我很不自在。我觉得他过分礼貌显得虚伪造作,就像他那轻浮的外表一般。在他叫我的时候,我总是装着没听见。这个时候苏梅便在他耳边小声说我是秀才。她这样说的时候,我瞪了她一眼。跟以往不同,那次回来苏梅表现出好脾气,对于我对她表露的不满和批评都是回以一笑。

我爸初三便要赶去南京,因为他初四就要上班。就是这几天假也是别人待他顶了几个班,他全年无休,偶尔有事都是找人代班,即便如此他还是很珍惜他的工作。我爸刻意表现出的满足和轻松,让我有点后悔自己连日来的冷漠,见到苏梅和钱有才依然如故的样子,我终于朝她发火说:“你不要不学好!女孩子抽烟像什么样?”

苏梅愣了一下,说:“我哪里抽烟了?”

“我早就看到了,不想说你,你还不自觉!”

“我抽着玩,不行吗?”

“行!你长大了,挣钱了,自己想怎么样都可以,只是回家来不要学着不三不四的样子,丢人现眼!”

苏梅先是涨红了脸,随即眉头一紧,大颗眼泪啪啪地掉下来,她哽咽地说:“就你给家里长脸了,我就给你们丢脸了,以后我不回来了!”

站在厨房门口的我妈脸色煞白,她站不稳似地将一只手扶在墙上。我爸一脸的惊愕,他忘记放下手中的茶杯,愣在那里。钱有才拍着苏梅的后背,低声劝她别哭。

我爸拿手抹了把脸,将茶杯放到桌上,他笑了笑,说:“你这孩子,这有什么好哭的?你哥哥他是关心你才这样说你,抽烟对身体不好,他是你哥哥,长兄比父长嫂比母,说你几句又怎么了?别哭了!你们真是小孩子,现在还吵吵架,再过几年你们各自成家,就不在一个锅里吃饭啦,想吵也吵不起来了。”

钱有才说:“好了,别哭了,哥哥他这是关心你。苏梅她是抽着玩的,她平常不抽烟的。”

苏梅趴在桌上,一抽一抽地哽咽着,眼泪依然遏制不住地汩汩涌出。我爸想要说些轻松的话题,他的不安和泛光的眼睛反而加重了悲伤气氛。我妈在厨房收拾,轻微碗筷碰撞的声响听来格外清晰。事隔很多年,我还经常想到那晚的情形,想到苏梅时,她那浸满泪水的样子总会浮现。

我爸走后那天,苏梅突然勤快起来,给我们做饭,此后几天也是如此。钱有才给她打下手,他虽然笨拙,但是他很愿意让人看到他具有勤快和体贴的优点。苏梅非但不计前嫌,还对我温柔体贴,有时候还特意逗逗我。一连几天吃他们俩做的火锅,我心里暖意融融,后来觉得钱有才也不是那么讨厌,如果他能成熟一点的话。

“哥,我给你洗个头,按摩一下,让你感受一下我的手艺。”临走前一天吃过午饭,我们在门口晒太阳时,苏梅对我这样说。

钱有才说:“对,哥,叫小梅给你按摩一下,她手法不错的。”

我说:“算了,脑袋有啥好按摩的?都是骨头。”

苏梅跑到我身旁,薅起我一绺头发,笑着说:“放心吧,保证不会给你按骨折的。哥,你白头发怎么这么多?钱有才你看,我哥这么多白头发呢。”

我说:“有啥奇怪的?我早就有白头发了啊。”

钱有才说:“读书读的呗!读书伤脑筋啊,难怪说聪明的脑袋不长毛,秃头的人都聪明,绝顶聪明嘛!”

“难怪你那么傻,像头驴!”苏梅说着笑开了。

“你才是——,少废话,给哥好好按一按,可惜没带上工具,要不我给哥换个发型,保证帅呆了。”

我说:“剃个光头又帅又亮!”

苏梅说:“有工具也不能剃头。正月十五都还没有过,不能剃头,不吉利!”

说笑间,苏梅朝我脖子上围了一条毛巾,然后朝我头发倒了洗发液,开始给我洗头,她一边洗头一边按摩。她给我按摩脖子的时候,我痛得嗷嗷地叫,让她轻点。她说这里应该多按按,可以防止得颈椎病。她的左右手轮番摩挲在我的脖子上,她的手指很有力,她的手很粗糙,不像女孩子的手。

“哥,你怎么一点都不受力呢?眼泪都出来了。”

“好疼啊!”我抹掉眼角的泪水。

苏梅说她上班后开始学习美容护肤的知识,钱有才的剪发也还要提升一下,等他们手艺精通了,他们就开一家自己的理发美容店。不过他们的想法直到五年后才得以实现。在这之前他们成了家生了子,这两件人生大事好像丝毫不费力就得以实现,而且在他们一到法定结婚年龄就实现了。看苏梅给怀里的孩子哺乳,看她逗弄她粉红色皮肤的小家伙,我高兴不起来。

他们后来开了自己的理发店,生意一度还不错,但是生意越好的时候,他们关系越是越差,经常争吵,有时候甚至还动手。生意随后变差了,不得不关门,他们现在又给人打工,不过他们的关系依然还是很差,几次吵着去了民政局,差点拿了离婚证。苏梅不肯对我们说这些,我是从她儿子钱进口中得知的。钱进在读高二,但是学习成绩不好。我总是担心他,但是就像我曾经担心他妈一样,有时候担心把我们分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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