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顶峰的银色记忆

             

山高人为峰。

每每爬到山的顶峰，我就喜欢看那些汪洋恣肆的人。

到达顶峰的人，一定是旷达的。旷，乃心胸开阔；达，则自在乐观。一个心胸开阔，自在乐观的人，俯瞰大地与海洋，尽览森林与城市，一定有一种不同以往的“非正常”状态，我喜欢山顶的这些人，我会不由自主地掏出手机，拍摄他们，记录他们在顶峰时的“顶峰”。

我愿意把我手机里这些“顶峰人”相片看做是纪实作品，我会用方形的模式并调成银色调，这和我十多年前用禄莱拍照多少有点关系，我喜欢并习惯了6x6的黑白作品，在我眼里，这样才更接近纪实。

写到这里，我开始翻找手机相册，再一次审视这些“顶峰人”，同时也在回忆，这段日子，我达到了多少次顶峰。

到达顶峰的人，特别喜欢拍照。而我，则喜欢拍拍照的人。

凤凰山顶，一双父母在拍一对儿女，两个孩子看起来像龙凤胎，活泼好动。妈妈让两个娃把双手围成一个心，两个娃却总是不能像模像样地把心围起来，急坏了旁观的爸爸。爸爸一边引导，妈妈一边叨叨，两个娃面面相觑，银铃般地笑起来，爸爸妈妈也没脾气了。

“好了好了，可以了，就这样吧。”爸爸把女儿抱下来，儿子一下跳下岩石，吓了妈妈一跳。

阳台山顶，一对情侣在刻着“阳台叠翠”的大石前自拍。暮色深沉，手机屏幕的光投在女生的脸上，把笑容都照亮了。我立住，端稳手机，拍摄他们。他们是如此沉浸，感觉不到我的存在，从他们的笑里，我看到了手机屏幕上他们的好模样——幸福甜蜜的模样。

亚婆髻顶上，很多宽阔平整的大石，一对父女在自拍。父亲头戴绣着理想汽车品牌LOGO的帽子，一副中年成功人士的样貌，举着自拍杆，搂着女儿。女儿看上去是个初中生，但依然胆小，肩膀塌着，紧紧贴着父亲，嘴角弯成一个倒着的U。刚才，她就一个劲地说站在石头上怕，父亲则不解地问怕什么，怕什么，一边问，还一边走到石头边缘往下望，女儿几乎哭出了声。

铁仔山顶的碧云栈道上，一个女孩在拍她的男模。男模的手支着，捏着鼻尖，我很好奇他为什么对着镜头做这个动作。比男模更吸引我的是女孩的背，她穿着一个露背的紧身裙，粉红色的，肩膀的肉很厚重，腋下被裙子都勒出了褶。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这是卞之琳著名的《断章》，小诗里表达的看与被看的关系，历来被人津津乐道。

你站在山顶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旁边拍你。

白云装饰了你的相片，

你装饰了别人的文字。

这些关于顶峰的银色记忆，就像生活中的一篇篇“断章”，适合幽暗的黄昏里，啜一口茶，慢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