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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恐相逢是梦中

2023-01-10  本文已影响0人  白莺
一句诗词,一段故事
            鹧鸪天·彩袖殷勤捧玉钟
                            【宋】晏几道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推杯换盏,歌尽桃花,彩袖殷勤捧玉盏,醉了红颜,醉了婉柔肠。

歌宴上,他一杯又一杯地把自己灌醉。朦胧中忽见一身着彩衣的姑娘逶迤蹁跹而来,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

酒醒,他叫来鸨儿,问:"昨夜的姑娘是  谁?"鸨儿把一众伴舞的全领了来。他左顾右看,不得寻,遂起身落寞而去。忽闻二楼琴音绕梁,他抬首,正对上她如烟雾眸。

姑娘名唤小莲,如意坊乐师,昨夜惊鸿一舞,乃替身患急疾的舞娘彩萍。彩萍之舞,名动天下。谁料想,这如意坊小小乐师也是毫不逊色。

是夜,小莲抱琴而至,他浅笑涟漪,她目有赧色,眼尾微红。他伸手触碰她,她则惊惧后退,忽然委身拜倒:"公子厚爱,莲儿叩首涕零,并非莲儿无情,实是莲儿之志,虽委身尘土,却宁愿出尘不染,如若不能自保清白,虽死无憾。"

言罢,抬手拔下鬓间珠花,直刺玉颈。他出手扼住她手腕恼道:"何故如此,你若不愿,我何必强求,本公子岂是那些蛇鼠一辈。"说罢,拂袖离去。

那日后,他依旧日日笙歌,醉倚阑干,不眠不休。却也在倚红偎翠间,瞥见小莲偏安一隅,抱着绿头琴,十指纤纤,轻愁淡淡。

忽一日,席间不见小莲,忽感心头顿失所依,起身寻至殿外,却见小莲蜷缩在墙角,被一群兔头麞脑之人戏耍,衣衫凌乱,泪迹斑斑。

他顿时心头火起,几个箭步而至,挥拳打翻几人在地,伸手拉起惊魂未定的她快步而走。行至灯火阑珊的街市,他抬首刚好看到夜空的烟火,才想起今日竟是元夕,不禁心情大好,转头看见小莲正一脸潸然的看着他。半晌她开口:"委于风尘,想身净如水,难矣,公子救得了小莲一时却不能救一辈子,还是,放手吧。"

说罢她挣开他的手,转身离去。

他于落寞中回到府中,其妻蔡氏正叉手于院中颐指气使,见到他二更才回,不禁脸上也没了好气色。指桑骂槐道:"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净揣着明白装糊涂,整日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当老娘我不知道?老娘迟早要你认清自己是谁……"

絮絮叨叨的声音一直在耳旁萦绕,他关上书房的门,打开一卷书,却味同嚼蜡。迷迷糊糊中竟趴在书案上款款入梦。

不知过了几时,被几声叩门声惊醒,抬头见是蔡氏端着热茶走了进来,笑靥盈盈道:"夜深了,怎么相公还有公务要处理么?"他垂眸不语。

成婚三年,他与夫人终是相敬如宾却同床异梦。他知道,他晏家靠的是丈人权势,他这一生恐怕只配躲在裙钗之下,消磨着男儿志气。

"相公,"见他不语,那夫人也不恼,反侬言软语,为他添茶,"为妻知晓相公心事,今夜特来为夫君解忧!"

他不禁抬眸,她神秘一笑。纤纤玉指打了一个响音。便见众丫鬟簇拥着一位盛装丽人而来。冰绡裁新衣,风拂花枝颤,玉容羞红腮,淡著胭脂匀,星目似春水,不是小莲又是谁?

他手指一僵,书卷自掌心而落。

蔡夫人又把小莲往他身前推了一推,才福了一福道:"今夜,为妻给小莲赎了身,并把她纳入府中,一解相公相思之苦。"

"为妻嫁与你三年,自认勤俭持家,兢兢业业,并无不当之处,只是……只是这肚子……"

蔡氏夫人继续抽抽搭搭以袖抹泪:"也怪妾身福薄,不能为晏家诞下一儿半女,如今相公有了心仪之人,真是两全其美了……"

他颤巍巍地站起身子,伸手拉小莲入怀。蔡氏红着眼圈,默默地退出书房。

至此,他对蔡氏自多了一份感激。有了小莲,也再不踏入那烟花柳巷。仕途上也顺风顺水。一年以后,他由小吏升地方刺史,限期赴任。但此时,小莲已身怀六甲,行动不便。

蔡氏自告奋勇道:"相公自去任上,待妹妹诞下麟儿,自会前去与你团聚。"

他感激地拉着蔡氏的手,长期的辛劳,已经让她的脸上留下淡淡鱼尾纹。他开始自责以往对她的不公与偏见。在她的身上,除了相府千金的飞扬跋扈,也算品貌皆佳,温柔贤淑。这一年来,他亲眼目睹她对小莲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谨小慎微。

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倒是小莲,泪眼迷离,仿若经历着生死别离。

他安慰般握住她的手,抬袖抹去她的泪迹:"三月,最多三个月,那时桃花开满枝,春意阑珊,我们就可以团聚了。"

他微笑着靠近她耳旁道:"如果是女孩我们叫她阑珊,可好?……"

他上了马车,她追至车前,凝眸笑道:"如果是男孩呢?"

他淡笑不语。马车缓缓而行。她再追了几步,却被蔡夫人拦住,噌怪道:"唉呀,妹妹,这么多人看着呢,不要被人笑话了去。"

她低眉羞红了脸,直到车尾的尘土飞扬,翻卷着,弥漫着,迷离了她的眼睛,却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不能再相见的错觉。

蔡夫人依旧毫无保留地对她好,好到事无巨细,体贴入微。甚至粥茶汤水,也亲自喂食。她感激道:"姐姐,你对莲儿的好,今生无以为报,来世做牛做马,结环衔草来报答吧。"

蔡氏唇边眼角都挂着笑,手里依然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大补汤药,正一勺一勺地喂给她:"别说这种傻话,相公喜欢你,喜他所喜,爱他所爱,也是为妻者的本分……"

翌日,大夫来诊脉,对着她硕大无比的肚子神情隐晦,欲言又止。

她心觉有股不好的预感,却不知从何而来,思绪起伏间,连忙抓住大夫衣角问:"胎儿如何,请如实相告。"

大夫只是皱了眉头:"腹中胎儿安好,只是最近夫人你服用大量大补的药物,致使胎儿过大,恐怕……"大夫没有再说下去。

可是此话灌入她耳中,却如五雷轰顶。

夜晚,蔡夫人依旧手捧安胎药,素衣清丽,温婉大方,娉婷而来。其实,她生的真美,相府千金,金尊玉贵,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美。不像她,从小失孤,身世飘零,委身尘泥,确实不配与她姐妹相称。

"姐姐。"在她又一次把补药送到她唇边时,她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那泪珠却抑制不住地滚落,"你能否把这个孩子视如己出?不论如何,这是相公的孩子。"

她有些惊愕,却面色如常,不动声色:"说什么傻话,那是你的孩子。"

她笑:"如果我死了……"

蔡夫人手中的药碗终是端不住了,应声而落,摔成了两半儿。

小莲笑了一下,泪水便从脸颊流进了嘴里,特别,特别苦。

"小莲自小就是苦命之人。得遇相公,一路相持,自认为并没有这么大的福气,如今只希望,把这份福气留给肚子里的孩子。"

她伸手摸着异常隆起的肚子,喃喃道:"告诉相公,若有来生,再续前缘。"

蔡夫人的脸色瞬如死灰,苍白容颜因为嫉恨而止不住的颤抖,半晌,她强装镇定,换上平常那副温柔似水的面容,笑道:"你不恨我?"

"恨?"小莲苦笑,"没什么好恨的,我会带着相公的爱离开,而此生,你所要的,只是一个孩子,还有一个,早已与你貌合神离的夫君,你我扯平了,这样看来,老天爷还是公平的,不是吗?"

小莲不禁释然地笑了起来,笑容阑珊里,她仿若看到了那日歌宴之上,她于偏隅抚琴,偶一抬眉,便看见了那个锦衣华服的公子,深锁眉头,万千思愁不解,那一刻,她忽然想靠近他,为他温一壶暖酒,为他抚平眉间一点愁……

二个月后,小莲死于难产,一尸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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