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守候
有时候,我们爱上一个人,因为某一个瞬间的心动,只是那么一个眉眼弯弯的傻笑,就在心里发下了一生守候的誓言,听上去,做起来,都好像那么简单。
韩纵是2008年在丽江开的繁星酒吧,当时选的地方还不是喧闹异常的街市,现在有名的酒吧一条街也还没有那么热闹。大研古城更多的还是清新文艺和流浪故事。
季月到丽江是11年,当时的季月一头短发,提着一个塑料手提袋一个人在火车上站了两天一夜,跑到丽江的时候全身上下只剩下了三百块钱。
在繁星酒吧门口站了会儿,一个卖花的小男孩走到季月面前。
“姐姐,买一支花吧。”
小男孩眉毛画的黑黑长长的,眼睛乌黑有神,长得很漂亮。季月看了看小男孩,伸手掏钱包,才发现那个不透明的塑料破了口子,钱包已经不见了。
季月心里一慌,看向来的那条路。
“姐姐,你在找钱包吗?”小男孩笑笑,“是不是一个白色的皮夹,我看到刚才那个叔叔捡了准备给你的。”男孩指向蹲在路边的一个干瘦的小胡子男人。
小胡子男人一愣,脸上有些怒气,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白色的长皮夹,普通话带着重重的方言味:“我是捡捉咯,不过杂个证明是你呢?”
季月看了看那个男人,和一脸天真可爱的小男孩,对着小男孩笑了笑,转头看向那个男人:“里面有三百块,作为谢礼了,不过还请把皮夹和身份证还我,对了,里面还有一张女子监狱3033号的号牌卡。”
小胡子一愣:“女子监狱?”他打开皮夹看了看。
“对啊,打伤了人,蹲了几年。”季月笑得很甜,随意的语气反而显得威胁性更足。
不过怕吓到小朋友,季月忙转头看小男孩,小男孩一脸无所谓,环顾了下四周,眼睛一亮,跑过去墙角,回来的时候递给了季月一块板砖。
季月:“……”
蹲在酒吧门口啃着冰棒,小海一脸嫌弃地看着季月说:“自己这么穷,你还真把钱都给他了?”
季月咬下一块冰含着,说:“你坏了他的事,要是就他一个人还好,要是团伙作案的,我不是怕他们收拾你么,给他就给他呗,反正也就三百块。”
小海:“切,那个小胡子有胆量动我?”
霸气十足的语气从八九岁的小男孩嘴里说出来,那张脸却意外的萌。
“喂,你的手要是敢放我脸上,我就喷你一脸口水!”
季月只能悻悻地收回了想捏他脸的手。
小海白了季月一眼,递给季月一张纸:“这个给你。”
纸上写着一个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
韩纵
152……
“晚上你找他,让他给你安排个工作吧。”小海说着把冰棒棍丢到垃圾桶里。
季月一脸懵……这小孩谁啊?来头这么大吗?随便就能给别人介绍工作……
小海离开后,季月一个人在古城里闲逛,到了晚上,没有地方可以去的季月试着拨通了那个电话,电话那头的男人普通话很标准,声音意外的低沉好听,季月简单的说明了来意,那男人沉默了一会儿,让季月到繁星酒吧找他。
季月到繁星酒吧第一次见到韩纵,韩纵和三个中年男人在酒吧吧台喝酒。季月对韩纵的第一印象只是觉得这个男人很爷们儿。
32岁的韩纵比季月大11岁,平头方脸,脸部线条硬朗,特别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看向季月,总让季月感觉像准备捕食的肉食动物看自己的猎物。至少185个头的健硕身材坐着都能给季月不小的压力。
“会唱歌吗?”韩纵的音色和他的形象很符合,低沉富有磁性,很好听。
季月点了点头。
“上台唱一首。”其实季月的脾气也是很火辣的,但是在韩纵面前却完全被压制住了。
季月听话的上台,跟乐队的几个小伙说了几句之后,坐到了话筒前。
酒吧客流刚刚开始多起来,大堂显得略有些嘈杂,短发的季月看着台下的人,心里还是略微的有些发怵了。
熟悉的前奏响起,季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等待着你 等待你慢慢的靠近我
陪着我长长的夜到尽头
别让我独自守候
等待着你 等待你默默凝望着我
告诉我你的未来属于我
除了我别无所求
你知道这一生 我只为你执着
管别人心怎么想
眼怎么看 话怎么说
你知道这一生 我只为你守候
我对你情那么深
意那么浓 爱那么多
等待着你 等待你轻轻拉我的手
陪着我长长的路慢慢走
一直到天长地久
等待着你 等待你紧紧拥抱着我
告诉我你的心里只有我
除了我别无选择
你知道这一生 我只为你执着
不管他喜还是悲
苦还是甜 对还是错
你知道这一生 我只为你守候
我对你情那么深
意那么浓 爱那么多
等待着你 等待你紧紧拥抱着我
告诉我你的心里只有我
永远爱我 等待着你”
一生守候,这是季月最喜欢的一首歌,她从来没有在公共场合唱过给别人听,唯一的一次唱给别人听,还是录下来发给了那个人。
从歌曲开始,酒吧就慢慢的安静了下来,直到一首歌唱完,酒吧依然安静,随后不知是哪先响起了第一声叫好,然后就是掌声,舞台上的季月收起心里弥漫出的不知名情绪,微笑着对着台下鞠了一躬。
回到吧台,韩纵喝掉杯子里的酒:“住宿在二楼最右边,八点上班,每晚五首歌,有客人请喝酒就陪着喝一点,有人点歌的话一首一百,每月底薪四千,可以的话就留下。今晚你先去房间收拾休息。”
季月点头,说了声谢谢,准备离开的时候,韩纵接着说:“把头发养长吧。”
“什么?”季月以为听错了。
不过韩纵已经不再看她。
季月也没有再追问,拿着自己不多的东西上楼。二楼房间住宿条件其实不错,每个房间都是独立卫浴,季月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洗澡躺在床上。
一个人的时候果然还是会想那个人,两年的牢狱,季月以为自己已经平静淡漠了很多,但是出狱那天季月还是避开了来接她的母亲和那个自己一直思念着的人。
第二天季月是被吓醒的,小海端着一盒米线蹲在季月床头吃的正香。
“你怎么进来的?”
“这个酒吧哪里我都能进。”小海嚼着米线,含糊的说。
……
“韩纵让我叫你起床,然后带你去转转。”小海咽下嘴里的东西说。
季月一脸欲言又止。
“快点,躲被子里干嘛,我才八岁,你害羞个鬼啊。而且……”
而且?季月疑惑。
“你睡觉的样子那么丑。”
……
季月想抽他,在季月暴走之前,小海就已经离开房间了,只留下吃剩的米线餐盒。
丽江似乎没有什么淡旺季之分,三月份,天气还有些凉,可是大研古城人已经很多了。小海带着季月把古城商业区转了个遍,最后两人在北门水车那蹲着吃冰棍。
“你和韩纵是什么关系啊?”季月问。
小海看着来往的行人,眼睛很亮,确实是个好看的男孩子,“没关系,我是他捡回来的。”
……
季月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你那什么表情?”小海翻了个白眼,“怎么,你想打韩纵的主意?”
季月成功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不自觉的学着小海翻了个白眼给他。
“打那家伙主意的人还挺多的,有些还想通过我靠近韩纵。”小海一脸嫌弃,“不过,那家伙好像都没啥反应。你要是打他主意,你要加油了,我会帮你的,相比那些女人,我还蛮喜欢你的。”
被一个小孩子说喜欢,季月其实还是很开心的,心里还有些感动。
“虽然感觉你机会不大,毕竟长得丑。”
果然,感动都是浮云。季月一口气差点没咽下去。
其实季月平时也没什么机会和韩纵接触,韩纵不住酒吧,酒吧有专人管理,他平时很少来,除非出了什么问题店员处理不了,他才会出现,不然就是每个月月底定期巡店查账。
季月也没在意,时间久了,季月也喜欢上了这里的生活,酒吧不开业的时候就和小海四处跑,逛遍了丽江周边和大理。
乐队有个外号叫靓仔的福建小伙儿喜欢季月,一直在追求她,但是每次表白和准备的惊喜都会被小海破坏,季月本也无意,索性就由得小海胡闹。要不是因为小海年纪太小,季月真要以为小海是因为吃醋才这样了。
“你把头发养这么长干嘛,能不能做个良家妇女,别招蜂引蝶的。”小海标志性的嫌弃表情给季月。
“呃,这还不是韩大老板让我把头发养长的。”季月扯了扯已经过肩的长发。
小海一脸无语,翻了个白眼,自顾自的说了一句:自作自受。
季月没懂。
小海补了一句:“不是说你。”
……
2012年的除夕,季月是和韩纵、小海一起过的。小海来找季月的时候说每年的除夕都只有他和韩纵两个人,今年多了一个季月。
季月和小海到韩纵住的地方的时候,韩纵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在厨房忙活着,那个画面有点瘆人。因为季月很难想象平时冷冰冰的酷老板竟然还会下厨,更没想到是味道还意外的好。
电视里放着春节晚会,韩纵给小海热了牛奶,然后拿过来一瓶红酒,示意季月是不是喝点,季月点了点头。
韩纵没什么话,小海也很安静,饭桌上除了时不时季月和韩纵碰杯的声音响起外,就是电视机里晚会的热闹和窗外街市的喧嚣。整个房间就好像一个独立出来的世界,三个人各自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晚会过半,韩纵接到一个电话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季月抱着小海在沙发上睡着了,睡着的小海不再像个小大人,真的像个八岁的孩子,蜷缩在季月怀里睡得很香。
韩纵心里有一个地方的柔软像黄河决堤了一般泛滥。换了拖鞋,轻手轻脚的找来毛毯给他们盖上,关了电视,把空调温度调整合适,按下静音,便一个人去浴室洗澡。本想回房间睡觉的,却鬼使神差的坐到另外一个沙发上,安静的看着熟睡的季月和小海。
季月这一觉睡的很不安稳,手臂一阵一阵的发麻,脸上像被高原的太阳光直射一般火辣。
三个人的年倒过得也温馨自在,韩纵的朋友偶尔会过来拜访,然后给小海包上厚厚的红包,小海会乖巧的说谢谢,像个孩子一样的甜甜笑着给他们说吉祥话。
等人一走,就拆开红包,顺便鄙视对比之下不是很丰厚的那份红包。然后拉着季月去自动存款机里把钱存进韩纵给他的那张卡里。看到卡里的余额,季月只能默默感叹三个人里最穷的果然是自己。
年后,季月很明确的拒绝了那个乐队的福建小伙儿,并在小海的强烈要求下搬到了韩纵的房子里,学习做家务做饭。
小海的原话是:“韩纵有时候比较忙,他老想请个保姆照顾我,被我拒绝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反正你晚上上班,白天就在家里做家务做饭,学着当个贤妻良母,还能赚点外快。”
季月没拒绝,第一次做饭,季月很兴奋。
韩纵和小海看着季月端到桌子上分量十足红彤彤的番茄炒蛋,辣椒炒肉,清炒土豆,对视了一眼后分别夹了一筷子送到嘴里,季月期待的看着。
韩纵皱着眉头,小海泪流满面的拉着韩纵的手摇晃着说:“韩纵,我能不能反悔啊……”
“其实……还好。”韩纵淡淡的说,“你……用了多少我带回来的火锅底料?”
季月听到还好已经很开心了:“用了一袋,那个底料还挺香的啊,都不用我自己调味了。”
“一袋?”
“一道菜一袋,菜量多了,感觉一袋刚刚好。”
……
韩纵不说话了,端起那盘辣椒炒肉放到锅里,兑上头天剩下的鸡汤和开水,三个人默默吃了一顿炒肉锅底的“重庆火锅”。
用了一个月,季月已经可以独立的做好一桌菜了,而且还上了瘾,偶尔韩纵会去厨房,还被嫌弃碍手碍脚,每到这个时候,小海就蹲在厨房门口看着厨房里的韩纵和季月笑。
韩纵平时话还是不多,不过季月也已经了解了,在那硬朗唬人的外表下,其实韩纵的内心温柔的一塌糊涂。
有些情愫并不是不说就感觉不到,溢出的感情是根本瞒不住人的。只是季月装傻,当作不知道。
2013年春节,小海因为这两个人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行为气的大喊要离家出走,被韩纵一巴掌打回了房间,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我……你怎么想?”韩纵脸上依然没有表情,“我已经不年轻了,小海可能还是想有个家,我也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
季月打断韩纵:“韩纵,抱歉……”
“没事。”韩纵说完就出门了。
季月炒了份蛋炒饭去敲小海的门,哄了半天,小海才开门让季月进去,季月并没有和小海解释什么。
时间过得很快,之后的日子依旧平静无波,季月到丽江已经快三年了。那天季月上台,就看到了台下站着的那个人,黑色的中长款风衣,高挑的身材,时间让记忆里的少年多了一些成熟的韵味,不过在喧闹的酒吧大堂,季月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她笑了笑,跟乐队的朋友打了个招呼,临时将曲目换做了一生守候。曲罢,季月放好手里的吉他,从台长径直走向那个男孩,在全场的目光中走到男孩面前,微微抬头望着男孩说:“我想讲个故事给你听。”
男孩嘴角微扬,笑得邪气而放肆。
他说:“不急,以后慢慢说。”
季月没有再说话。
当晚,季月去找了韩纵,请韩纵帮忙。
“他就是你歌里,那个人?”韩纵问,他记得当时同意季月到酒吧驻唱,就是因为季月第一次唱的那首一生守候,那种寂寞无奈和刻入骨髓的思念,让韩纵对她感了兴趣,“那为什么不跟他走?”
季月沉默了一会儿说:“他叫杨宇飞……是我哥哥。”
季月跟韩纵说了自己心里一直藏着的心事,还有她的无奈,她的骄傲。(季月和杨宇飞的故事我在“我有个故事想讲给你听”里讲过了)
韩纵答应了季月,帮他打发杨宇飞离开。
第二天韩纵找了杨宇飞,杨宇飞对韩纵的话从不相信到半信半疑,在丽江盘桓了半个月,依然没有再见到季月,最后只身返回了成都。
季月从大理回丽江后再见到韩纵和小海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季月:“韩纵,我想回成都。”
“去找他?”
“不是,只是想回去。”
小海一句话没说,走回房间重重的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韩纵看了看关着的门:“好,我在成都有朋友开了酒吧,如果你要回去可以去找他。”
“谢谢。小海他……”
“不用理他,毕竟还是小孩子,闹脾气很正常。”
季月没有再说话。当天晚上季月收拾好东西,去找小海,这次小海没有把门打开。
季月走了。
日子一样的过,韩纵坐在房间沙发上弹着吉他,轻轻唱着那首一生守候,他明白为什么季月这么喜欢这首歌了。
小海走过去,钻到韩纵怀里,难得的撒娇,韩纵抱着小海,不由自主的笑了,把吉他放到一边,抱着小海。
“你干嘛不留她?”小海把头埋在韩纵怀里,声音闷闷地说。
韩纵拍着小海的背:“有的人要相伴一生,而有些人,是用来一生守候的。”
“我不懂。”
韩纵笑笑:“你再长大一点就会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