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眼底无尘
仅仅只是偶然。
偶然的一瞥,书中的一则,陌生的文字,再熟悉不过。
摘录:
《日本人喜欢美,特别钟情“物哀”之美》
日本江户时代的国学家本居宣长最早提出了“物哀”这个概念。他认为,在人的种种感情中,只有苦闷、忧愁、悲哀,也就是一切不如意的事,才是使人感动至深的。“物哀”是从寂寞的心境中所诞生的悲剧之美,哀愁之美,是日本传统文化的核心要素。
“物哀”之情的诞生与日本的地理环境有着很大的关系。日本列岛四面环海,空气湿润洁净,四季变化富有规律,日本自古以来常年被雾霭覆盖,景色总是带着些许朦胧,给人们一种变幻无穷的印象。世界上少有国家能像日本这样,自然美景分布得如此密集。列岛上下,雪山、海滨、湖泊、溪流、溪谷、温泉、瀑布应有尽有。正是这样的自然环境培养了人们纤细的感官与自然的情感,人们注重从细节捕捉自然美、季节美。但同时也少有国家像日本这样天灾频发,日本处于环太平洋地震带的西缘,千百年来,火山、地震、海啸、台风等灾害给日本带来了太多不幸的回忆,人们在痛感自身渺小的同时,也见证了美好事物消逝的一个个瞬间。这一切体验在日本人心中深深地植入了“世事多变无常”的观念。
而自从佛教传入日本后,这种观念更是得到强化。佛教的无常观强调万物流转、消亡,人们应早日从痛苦的现世中解脱,万物之美就更显得短暂而虚幻了。即使美景年年有,樱花岁岁开,但诸事无常,物是人非,去年的赏花人或许今年已不在,这不禁令我们想起了中国唐代诗人崔护的那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由此日本人在心中产生了对“悲哀”的崇尚之情。它作为一种独特的美学理念,并不能用智慧与理性去判断,而应用观者之心和直觉去体会。“物哀”是对客观存在的事物抱有朴素而深厚的感情,在含蓄优美、细腻淡雅、淳朴静寂以及哀婉感伤的格调中,渲染内心的悲哀、怜悯、同情、共鸣、爱怜、赞赏、感动等情绪。
说到“物哀”的代表,当属日本的樱花。作为日本国花,单簇樱花小巧淡雅,成片樱花又灿烂似锦。春季人们经常结伴出游,坐在樱花树下饮酒聚餐,尽享赏花的乐趣。
樱花虽然美丽,却总是很快地飘零,一般樱花绽放也仅能维持三到七天。人们热爱盛开的樱花,享受怒放的青春,但同时也不自主地被其散落的瞬间所吸引。随风飘落的花瓣不禁令人想到青春易逝,而人生又是多么地梦幻无常。除了在白昼赏樱,“夜樱”也别有一番风味。在月光与观景灯的衬托下,樱花从黑夜中若明若暗地显现出来,夜风吹过,花瓣无声飘落,此番景象恬静而又略带感伤,观者心中虽有些寂寞,但又希望能独占这份美丽,最后依然无言地沉浸于夜樱的寂静之美。
“物哀”也是日本文学的一大特色。日本镰仓时代著名的文学作品集《方丈记》、《徒然草》咏叹世事无常,充满了物哀之情,其后日本的俳句又继承了这一风格,虽然其中不乏描述希望与生机的作品,但相比之下,其中更多地表达了对未尽之事的遗憾和对往事的缅怀。日本文学中以“雪月花”为题材的作品比比皆是,人们认为最美的不是满月,而是晕月、残月,冬天最美的是残雪、薄雪。樱花、残月、薄雪都是短暂存在的景物,它们凄婉优美,稍纵即逝,正符合了日本人“物哀”的审美观念。据统计,在日本的和歌当中,吟咏落樱的作品占去了一半之多,而赞美樱花盛开的作品仅占13%,足见日本人独到的审美观念。
“物哀”已经渗入了日本人的心灵,深刻地影响了他们的生活方式,成为他们民族性的一部分,同时也表现在日本人的一些大胆又难以理解的行动中。
日本著名的影视歌三栖明星山口百惠在作为艺人最辉煌的时候突然隐退,日本的知名作家芥川龙之介、太宰治、三岛由纪夫等人在他们作家生涯达到巅峰时自杀。在我们中国人看来,青壮年时期事业达到巅峰的人生顺风顺水,还有更美好的生活、更远大的前途在等着自己。但也许日本人并不这么想,正如樱花一般,他们不愿等到枯黄萎缩时坠落尘土,他们宁可在最饱满的巅峰时期化作一阵缤纷潇洒的“樱吹雪”,用最热烈最洒脱的方式问心无愧地飘散。
“物哀”这种审美理念表现的正是一种由心而生的“瞬间之美”。对于重视心理感受的日本人来说,现实中的物体仅仅是一样东西,而在特别的环境下产生的瞬间之美才是一种永恒。
喜欢新月,热爱花苞与飘零的花瓣,这些都是日本国民性的一种表现。无常中所包含的悲切与美正是“物哀”的精髓,这是一种超越理想的纯精神的美,“决定了日本人缺乏理性,重直觉、重细微的文化特性”。
当然,即使忧伤即使惋惜,人生的短暂也并非虚度的理由,日本人民总是从一次次灾难中重新站起,勇敢地直面生活,就像盛开的樱花一般绚烂。
——[译自日本《朝日周刊》]
什么时候,我才能抬头望一眼天空。就像书里所说,“有些瞬间的存在,从开始就是为了被缅怀;有些笑容的绽放,从出现就是为了被回忆。”
我们都会死,尸体残缺不齐,灵魂支离破碎。
我两手空空来到这世上,做完我想做的事,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依旧是两手空空的离开,那又何必在乎生死?
以前的我曾说过,如果把每个人的人生比作抛物线,那么一条完整的抛物线总会有上升区间和下降区间的,一个人往往在临近中年的时候,会达到身体与成就的巅峰。从少年时起,你逐渐生长完善,排除掉先天缺陷与后天疾病的干扰,你会在30~40岁之间获得你有生以来最好的一具躯体,这是一个临界点。同样,从年少步入象牙塔,吸纳前人经验归总出新,你将一步一步达到这个社会承认的可称之为成就的高度,排除掉家业的直接继承与上天眷顾的偶遇,你会在30~40岁之间达到在你人生概念里的巅峰,这是一个最高点。当然,因人而异这两个点未必在这个时间段,也许更往后,但他们终究不会相离太远。那么确定的是这两个点是存在的,在这里可以把它们归结为一个点,那就是你在以存在的社会作为评判标准的人生巅峰,无论你是否满足,无论你是否感知,在这一步踏尽后,你都将不复回头。
因为在此之后,你不再继续完善的身体机能将如同你握紧的拳头被一点点的松开,也许是多年的隐疾无法被压制住,也许是被DNA撰写的结局开始演绎,无力感终将席卷你的全身每一个细胞,你的后背不再挺拔,你的步伐不再稳妥,你的力量、速度、反应,都逐渐大不如前,你将会接触到养生、养老的名词并将它们归为息息相关。是的,你将老去,如同你或年迈或离世的父母,如同你以往所接触到而当时并不在意的弱势群体,你将老去。
而且,你手里所掌握的非物理力量,也将如同你的本身力量一般,逐渐的无法掌控,逐渐的退位离手。你的家业会移交给逐渐成长起来的下一代,你的职务将会与退位、退休扯上关联,你的财富或是给予或是挥霍,没有人再期待你能再次创造出原有的价值,也没有人再认同你能创造出原有的价值,你将止步不前。
也许你不愿,也许你释怀。但它必定到来,无论你是否迎接。
一颗子弹从底火击发时起开始加速飞跃,同样一条抛物线,而在它击中物体时,这条被称为弹道的线是有效的,无论是否准确,底火给予的动能在它与物体碰撞时被完全释放转移,作为子弹,它的使命完成了,作为一颗子弹被击发,并且击中物体,这本身就能证明它作为子弹的存在,换句话说,它没有愧对于它是颗子弹。
但是,作为射手,同样一颗子弹你射击未中目标,那么你会怎么做?答案很显然,再射下一颗。因为你的目的就是为了击中准星所对的物体,没有命中的那些,都是被抛弃和遗忘了的,如果问没有命中的子弹在这一过程中产生了什么样的存在意义,那么只能说,它的弹道对接下来更准确的弹道提供了参考依据,它无法成为子弹。
身体机能一步步下降,奔跑不回原来的速度,释放不出原来的力量,施展不出原来的能力,这一切都是原本可以为之骄傲的凭借,现在面临的是失去,那么就只能是失去了。
可是,失去不是必然的,有一句话叫:没有得到,也就没有失去。像那颗子弹,最完美的诠释,就是它作为子弹的本身,成就了本身,也就不存在失去了。
我做不到去接受原本握紧拳头的力量被松弛,原本的手心所握被失去,然而我又懦弱如众不忍遗世,那么我所选择的,便是身后永是断崖,身前立壁千仞。我无需感受无力吞噬全身,也无需见证辉煌退让,我只知道我抵达了前人不可及的远方,我只用明白每往前一步都将是我竭尽全力的结果,即便无法再前,我也在从未有过的巅峰倒下。
抬头望眼天空,人类止步于天空的,只是这具不堪的躯壳,要做到望眼无尘,唯一需要放下的,是你一直认为自己拥有着而却从未拥有过的东西,要知道,我们带不走,也留不下,无论是什么。
此时此刻,我正朝着预定的目标做着不顾一切的努力,我想要我的巅峰是我预定的高度,可那将是我的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为此,任何可以为我的生命提供重量的东西,都将是我的筹码,我用我的万劫不复,去换一个不负我的结果,就像是生长到位的樱花,用最美丽的本身,迎来一生中唯一一场落樱。
它不曾枯萎,也不曾凋零。
只是想让自己眼底无尘,目尽处便是青丘,如是不能定诺,回到这里,做个废人,苟且偷生。
比起快乐,悲伤才更令人刻骨,不是么?
——于2016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