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平凡一人、波澜一生

某个阴雨天，我发现单位门房李叔走路有点艰难，询问之后才知道是早年受过伤，他还不忘对我说“没事，没啥大事。”

偶然一次机会，李叔与我在门房喝茶闲聊时，讲起了他这一生的故事。

他出生于1963年，家里6姐弟中排行老四。

实际上，李叔在8岁之前几乎不会说话，家里大大小小的人都称他为哑巴，没想到哑巴竟然在8岁学会了说话，并在9岁顺利上了一年级。他的小学阶段都赶上了文革，整个小学从一年级到五年级，学校没有发过一本教材，平常有过半的时间都在上劳动课，剩余的文化课时间他已经记不清学的是什么了，说到这时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挺想念当时的伙伴，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

由于是父母的第一个儿子，受到的教育条件要远远高过排在他之前的3个姐姐。李叔就这样一路读到了高中毕业，那年是1981年。

他没考上大学，毕业出来和村里的工匠学做木工，学了两年就赶上了村里搞分产到户，一下子给了他机会，他可以出来闯，不再受限于集体了，闯荡的过程中遇到了自己的爱情并于1985年成了家。

在做木工活的过程中，李叔还不忘自己的兴趣——画画，他擅长国画，自学成才，1987年赣州市举办了一次美术展，李叔向展会投了稿，那是一副来源于农村的画：一个小孩拉着一头老牛，在狂风暴雨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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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画得可好了，可惜我字写得不好，章也没有，章也是我自己画上的。”他大口地喝了一杯茶，还给我也递过来一杯。

“我还向杂志社投了稿，那年杂志社的编辑来我们赣州市选拔，我在60多个人的脱颖而出，顺利被辽宁美术学院录取了。”

“可惜了，没去读，那时候我孩子都2岁了，老婆不让我去，她说我去了他们娘俩怎么办，我就没敢去了，辽宁那么远，你说是吧。”茶杯又斟满茶水，他示意了我一下，继续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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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我就到处跑了，带着老婆儿子到处跑。”

李叔1990年到广州摆地摊卖水果，90年代的广州正逢改革开放的大好契机，李叔的水果摊越做越大，由一个路边摊变成一个水果批发店，每天早晨5点钟营业才能赶上小商贩们把水果拿到市场上倒卖，就这样赚到了第一桶金。

李叔拿着赚到的第一桶回老家创业——种橘子，他是赣州市最早种橘子的一批人，但是没有技术很快就经营不下去还亏了2/3万。

“亏了就亏了，重头再来，我带着老婆孩子又跑出来了，这次我们到惠州发展，我和老婆一起开了家服装店，一家人就挤在小小的店里生活。”

“李叔，服装店具体是卖什么服装？”

他笑了笑了，小小声对我说“女士内衣”。

“一开始卖得很好的，但是我老婆晕车，她不敢去取货，只好让我去，你说我一个大老爷们哪里懂这些，我就随便取的货，结果好了，款式太差总是卖不出去，不久就倒闭了。”

“还是要看准商机再动手好，要不就连连失手。”

2000年代时候，国家正在全力以赴开发大亚湾，惠州市的外来劳工非常多，李叔带着全家到大亚湾开发区附件开了家鞋店，生意大火，两年净赚了30万。

“那时候的钱小着呢，30万啊，真的是发了大财的感觉。小姑娘，我跟你说，做生意就要踏踏实实的，不能昧着良心做，咱不能做对不起人家的事，就稳赚。我以为这辈子就这样顺顺利利下去了。”李叔突然点起了一根烟抽起来。

“我老婆得了尿毒症。”李叔停顿了好几秒才继续说“3年花了50万，最后还是走了，没办法，得了病就得医，有一丝希望都得医。”

老婆走了之后，李叔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在一个夜间凌晨，李叔驾驶着一辆面包车，直接开到了河里。

“我不记得为什么开到河里去了，但我肯定不是故意的，我还有两个孩子，我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恰好隔壁村一个赶早下地的农民发现赶紧找人把他打捞起来，李叔断了4根肋骨，脑部有瘀血，抢救了3天后在医院住了7个月，他说他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的人，醒来后的李叔完全失忆了，他谁都不认识，但基本的生活技能是在的，在药物的作用和家人的陪伴下，他才在之后的3年里逐渐恢复了记忆，当然他的身体也大不如前了。

我转过脸尽量不让他发现我的泪水在眼里打转，他反而非常倘然示意我再喝一杯茶，就像他说的那是别人的故事一样。

“我来到这里已经6年了，现在只能看门了，啥都做不了了。老了，老了，我把身体养好，就能减轻孩子们的负担了，啥都不用我操心，我每天值好班，有饭吃，有几根烟抽就挺好的。”

“嘿，小姑娘，你看，人生就那样，好像做了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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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你过年回家吗？”

“回，我每年都回，每年我都提个水果篮子去那天把我打捞上来的人家里坐坐。”

感恩，别做对不起任何人的事，这是李叔教会我最大的人生哲理。

每次经过门房，我都会遇到他，依旧乐呵呵地跟所有人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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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梦，愿你遇事时能处之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