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风雨声
自从我在敦煌避了两次暑以来,还没有见过这么频繁的下雨,没有三天两头,也有隔三差五了。七月流火,但租住的房子里仍宜人的凉快。老天就像是京剧变脸,或者是如同虚伪的恶狗一样,说变就变。
太阳高高的悬挂在半空中,火烫的“大手”粗鲁地糊住了人的眼睛,稍微往它旁边瞄一眼都是不可能的,就算不看它,也会让你龇牙咧嘴眯缝着眼睛摆出一副夸张的丑态。当你还在一方面暗自庆幸今天是个晴天可以把洗完的衣服好好晾晒一下,丝毫不在意的时候,从东到西布满灰白的乌云,厚度像是刚出锅的大鏊饼,你别想在它体内见到半点湛蓝的颜色,天空被它暂时吞噬了,铺天盖地的袭来。就算你开上二百四十码的跑车也别想逃出它的手心。来吧,来吧。这火热的太阳早已让我心情激荡,躁动不安了。紫外线也惹得我火冒三丈但就是找不见它。
米粒大的雨点“啪啪”的砸打在身上,密度不大,地面上可以看见不停蒸发的痕渍。本来想打算出去转一圈的,可是这雨水太凉了,别看它少,穿着短袖的身体可是承受不住的。不一会儿雨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这雨来无影去无踪,颇像古代西域边关打仗的将士一样勇猛,虽然数量不多,只一滴就可以让人打着激灵浑身起鸡皮疙瘩。上空的乌云迟迟不肯退去,阴沉着脸像是酝酿着什么阴谋。
随着时间的消逝,天色逐渐便暗,夜空像是太阳长时间照耀下泛起橘黄色的黑裤子,那团迟迟不肯退去的乌云变成了被筷子搅碎的豆腐脑洒在“黑裤子”上。真搀,好久没吃豆腐脑了,上面放上切碎的香菜和辣椒油。外加东北大烤饼,有豆沙馅的、有白糖的、还有油煎的。口水都快下来了,肚子都咕噜噜叫了。白杨树在夜色的掩护上发出狰狞的神色,被风吹得呼呼作响。我和老和尚站在院子里挥舞着双拳“操练”,也就是比划几下而已。我总是被他吓得畏手畏脚,护住前胸把屁股漏在外面,旁边那户人家灯还亮着,平常的时候他们早都睡觉了呀。听说他们是四川人,在这里搞建筑帮人家建客栈,哥儿几个加上嫂子弟妹啥的同租一套房子。我们收拾好外面用的茶具和桌子就进屋锁门了。毕竟马上十二点了。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时睡不着觉,不过对我来说整宿的失眠是不可能的,甭管舒不舒服,只要能容下我的身体,闭上眼睛一会儿就呼噜了。今天偷水的人破天荒的没来,外面静悄悄的,大概都睡觉了吧。
“我没带钥匙啊。”我听到外面有个男人在说话,可能是隔壁的四川人回来了吧。当我马上睡着去见周公的时候,我听见老和尚起来去卫生间,不一会儿的功夫“咣,咣”。大门响起了沉闷的声音,起初我还以为是他上完厕所跑出去进不来了呢。随后感觉到不对劲,这么半天一直没停过,我偷摸的爬下床提上鞋子往对门他住的屋子里溜去,途径大门口,声音仍在响着。我跑到老和尚的床前。
“谁?”一声带着警惕的低吼,老和尚的棍子透过蚊帐对着我的脸。虽说几十年不练武,可他的气势和警觉还在。
“师父,是我,你听听什么声。”我低声说着,老和尚拉开蚊帐随我走到大厅里,此时门还在“咣,咣”的推动着。虽然这里是甘肃,本地人都很善良,讲道理。但这里自古以来都是鱼龙混杂的地方,平常看不见任何风吹草动的异样,更何况这些年随着敦煌旅游业的发达,全国各地的人都争相跑到敦煌做生意。河南人、四川人、新疆人、回族人等等。四川人多数是些大山里长大的,打起架来根本不要命,东北人真的算个屌,喝酒装蛋可以,动不起真家伙儿。前几年敦煌承办文博会的项目,各项工程分包条款里明确规定禁止承包给河南人,可见这个有着深厚历史文化的地域在人民当中的形象是如何。新疆人和回族人经常宰杀牛羊,杀气重的很,而且他们之间不管认不认识招呼一声都如同亲兄弟可以一起上阵拼杀。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是不得不谨慎的,我们把院子里的铁锹都立在了床边。可是今天我忘记拿进来了,我跑进厨房取出菜刀递到老和尚手里,自己却拿着跟我一样长的白蜡棍,那是按摩用的。
“你拿这个不行,反而是给人家用的,拿这个。”他伸手指了一下地上带靠背的小铁凳子。果然拿起来很顺手,老和尚站在我窗户跟前,透过窗帘缝隙向外晃手电。我在他的屋子里侦查着外面的一切动静。
“谁?”老和尚大喝一声,我看见从门口的背影里溜出去一条狗,跃过栅栏门跑出去了。这狗日的,我看清背影和动作绝对是房东家的小狗。跟它家的女主人一样招人烦。看狗就知道他们家里的人是什么样的,这个确实是个规律。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狗这个东西就是贱,谁给骨头跟谁跑。找机会肯定狠收拾它一番。
“师父,是狗,没人。”外面的声音果然没了,老和尚不相信。
“开门。”他说着,按下把手,门打开了一条缝,我把强光手电照出去。
“关上。”
他举着棍子试探的走出去,外面什么都没有,虚惊一场。在我的详细解释下他才肯相信真的是狗而已。
我把菜刀塞在枕头下,老和尚万般嘱咐一定要小心。
虽然他慈悲了几十年,我相信这种情况下他绝对能下死手。我躺在床上兴奋的好半天没睡着,还盼望着真有点什么事情,对我这个十八九的少年来说正是血气旺盛的时候,最近的一次打架还是在初中。
外面又下起了细微的雨点,电动车还在外面充电呢。我跑出去把它盖住,看着黑漆漆的夜空不免觉得雨来的慢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