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妈妈家过夜
细一想,我竟然很多年都没在妈妈家过夜了!
上一次,是爸爸走丢却没找到的那个寒冬之夜,在位于梨园的家里,爸爸自己一手盖起的房子里。那晚,找不到爸爸的我,虽然坐在炕上,围着被子,却浑身瑟瑟发抖。那一晚,我冲妈妈和弟弟大吼,似乎,只有我才是爸爸的亲人。他们没跟我计较,弟弟按照陌生人发给我的一条讯息,去牟平找爸爸了。妈妈一夜没睡。我请求所有的同修跟我一起做“零极限”。
第二天上午,奇迹出现了。克杰弟弟帮我们找回了还活着的爸爸。
爸爸又活了接近4年。病体折麽着他,但他遭着罪又陪了我们4年。用这4年的痛苦,给了我们仨一个心安。
在我22周年结婚纪念日前一天,他终于放弃了这一世的生命,离我们而去。
可我,直到烧头七的前一晚——今晚,才终于再度陪妈妈,在她家过夜了!
细想,除了4年前爸爸走丢那次,我竟不记得自己曾经在妈妈家过夜的经历了,自从出嫁以后,我好像就不曾在妈妈家过夜!
这世上还有跟我一样的女儿吗?甚至,妈妈现在居住的这个房子,是我买的,是我找人装修的,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我用心置办的,这里现代化的家电家具一应俱全,甚至比我后来为自己装修的新房用的材料都要好、要贵,我都不曾在这里陪妈妈过过夜!
今晚,我躺在这个床炕上,在床头灯的柔和光线下,看完郭文斌老师的《陪木子李到平凉》,决定重拾我的简书生活。
今晚妈妈做了炸豆腐、炒蛤和馄饨,我和弟弟都在这里吃饭。我俩说了一会儿话,他走后,我又陪妈妈说了好长时间话,主要的模式仍然是她一边说话我一边给她纠正,纠正她的我执、傲慢、自卑等等。这一次,她没恼。中间有好几回,我都想离开,回自己的家,但时间越来越晚,我还是决定按早晨的计划,在这里过夜了。
现在觉得跟妈妈一起过夜很幸福,也感到了妈妈性情的变化和自尊心的不变。
我想变化最大的还是我自己,父亲离世后,我的内心,忽然间就静下来了。很多往事,都放下了,很多人,都看明白了。
陈姓家族的人、村里的亲戚,从他们那里,我再一次看到了我的份量,看到了从小到大,我在他们心里,是多么的好、多么的善、多么的孝、多么的出色。其实,我从来就不善于表达,也没刻意做过什么。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我的懂,因为他们知道我小时候的样子,他们都知道。
我也知道自己是谁了。我是爸爸的女儿,把自尊看得比什么都重;我也是妈妈的女儿,把自尊看得重过一切。不光如此,我还是当年最大公无私的官庄村行政长官陈学官的长孙女,是老陈家第一个大学生。从今后,我不光要孝敬妈妈,还要孝敬故乡的亲人、邻里。我心中装着小时候他们给我的关爱与无穷尽的赞赏,也装着他们如今对我的无言的信赖与敬重。虽然他们也不善表达,但我都感受到了,都记着了。
现在知道自己是一个多么幸福的人了。现在知道自己本来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