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居女人

屋里有些闷热,睡觉也会出一身汗,心里想着省的再去跑步了,不过又觉得既然已经出了汗,就不必担心跑步会出汗。没出汗的时候,很烦会出汗的感觉,出汗了又总会说,还是出一身汗舒服,人到底是什么毛病?
我在阁楼,过我的独居生活,楼下有饭菜和人间烟火。爸妈也小憩醒来,聊着五味杂陈的普通生活,还有他们身上沉甸甸的人类历史。每个老人都是一座宝藏,但是并没有人愿意真心对待,即便是我这样,看上去已经很有孝心的女儿。
屋里太热了,据说今晚有冰雹,还是那个老地方,局部地区,那里的人民从来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可怜的要命。步入老年后的爸爸妈妈,话题里总是离不开死亡,从前厂里的同事,甚至更年轻的,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离奇的病因,一一告别人世,每次都被爸爸解读为两个原因。一是他们不够善良,坏心眼、为难人,二是他们贪图享受,坐办公室、吃猪头肉。所以昨晚还在说我,不要怕吃苦,更要自讨苦吃,莫要享清福。我就是生活在这样的家教家风浸染下,很难坦然接受享乐主义的生活。
其实我已经听遍了所有爸妈过去的故事,但他们眼里我似乎并不爱听,可我觉得听了就够了,爱不爱听,还何必较真呢?作出洗耳恭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的虔诚深情,显得我太没见过世面了,我一般会保持安静的冷漠脸,既防止过于热切,又避免过分厌烦。也许我老了,也看不惯我的孩子如此漠然的表情,可现在的我,已经无暇顾及。
从我住院时和爸爸大吵一架以来,我们一家人已经和和美美的度过了好几个传统节日,一起出去游玩不亦乐乎,彼此默契相互交替照看孩子,但是,心结大概一直难以抹去了。经历了家庭小变,又遭受了价值观大战,旧伤还未愈合,又添新伤。
生活究竟是一页一页翻过去的书,还是一张一张撕下去的黄历,我还不清楚,只是每一个故事或事故都会在心里盖下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的印章。
多数时候,我都并不感到可悲,感到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平静和虚无。只不过我书写的时候可能陷入某种情绪,显得我过于负能量而已。我也想像小时候看过的方杞、张晓风那样,写下优雅抒情的文字,每一个生活画面都引申出古人的教诲和美好的生命体验。无奈,我还未进入诗情画意的境界,心肠硬的没有柔情似水,骨头软的没有古道热肠。
其实,我并不打算通过写字来得到什么,就像热衷跑步的人寻一场大汗淋漓一样,我写写字也不过是积郁过多发发汗而已,有时写得很痛,可能是在发烧,需要急剧大量的发泄。也没有想过聚集自己的读者,这完全是个人化的生活,而且已经越来越接近平凡生活,已经没有了我跋山涉水、出走他乡的灵光乍现。那时,我想的是,用激情掩盖平凡,现在,我只是暴露生活真实的底色。
网络是浩瀚的大海,尽可以不假掩饰的自说自话,没人分辨真假,没有读者的好处,就是不怕暴露隐私,不必躲躲闪闪,没有名人被人肉的苦恼,更不需迎合谁来写什么,各种大道理小清新,都是我非常厌烦的事。只是我习惯了用手机码字以来,不得不找块地方安放日记一样,如果我突然死了,全部的字就是我留给这个世界的遗言,代表我曾经来过。
现在占据我脑子里的事总是乱糟糟的,关于人工智能,会写诗的机器人,手机成为人体器官直接在子宫里孕育的可能,还有全人类解放的宏伟事业,以及劳动如何战胜虚无,其实古人已经把话说尽了,让今人怎么骄傲的去活呢?武志红的巨婴国为什么被禁?中西文化的剧烈冲撞,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的双重灾难,物极必反,互为解脱,看来我不是自由的斗士,听到有人非议我的国家,有的甚至是教授和意见领袖,我竟真的会感觉义愤填膺,其实人都会被洗脑,左洗右洗,难逃一洗,你以为是独立思考,是人就逃不过乌合之众,也难怪别人说我想的太多了……
朋友圈忽然变得越来越杂,诗人文人,政客斗士,学人专家,有人在路过天安门广场时慨叹小酌怡情不忘初心,有人冷嘲热讽质疑先自保再带路,有人探讨国家局势国际形势宇宙奥秘,有人养花养草遛狗喂鸟、言必称“小确幸”……周末里微信运动这二十来步都是上楼下楼从沙发到床铺走的路,孩子不在家,我安营扎寨,赛过活神仙。
随着夜幕降临,我忍不住念叨着,孩子能不能再晚回来一会儿呢,可越是如此想着,就越觉得下一秒她就会欢蹦乱跳的推门进来了。而我的沉默的独居生活,复杂的精神生活,我的节日,也就此瞬间宣告一次结束,进入另一个喧闹的世界,简单的世界。孰真孰假,我亦无法分辨。
我这个独居女人,是会愤愤不平侃侃而谈,也会默默无语潸然泪下,是会东看西听五花八门,吃饱了睡足了就熊着嗓子唱着小时候的歌,“我是个大盗贼,什么也不怕,生活多自在,整天乐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