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招
很久很久以前,某个时期相对平静了四十多年的中原武林,忽然暗潮涌动,各方势力秘密秣马厉兵,为可能即将爆发的一场“地动山摇、千万人落地”的大纷争做未雨绸缪,以备不测或混水摸鱼。
即将引爆这场大纷争的“火药桶”是天龙门的掌门龚开新与昔日的逆部冥劲当的统分之争。这一家两门争正统的恩怨由来以久。
天龙门是一代英雄郭民项所创。郭民项武功卓绝,一套“天意神拳”出神入化,凭一身神功终结了武林恶霸黄龙艺霸凌武林江湖的为所欲为,使武林人士乃至百姓都扬眉吐气,呼吸舒畅。
可惜好景不长,郭民项择徒不慎,百年之后,误把天龙门掌门之位交给了阴险狡猾的刁徒姜天正。姜天正窃得掌门之位后,私欲熏天的原形毕露,大搞“顺我者但,逆我者亡”的霸王作风,作威作福。俨然有“黄龙艺恶魂”附体之态。
姜天正的倒行逆施为祸江湖,激怒了同门龚开新。龚开新联合志同道合之士,与姜天正展开了一场艰苦卓绝的斗争,历尽千辛万苦方把姜天正一伙逐出中原武林。姜天正惨败后,纠集一伙死党逃出中原,蜗居一方有天险固守的海中群岛天宝群岛苟延残喘。龚开新念及与姜天正的同门之谊,并未赶尽杀绝,希望他姜天正有一日幡然悔悟,洗心革面率领残部和平归宗。
可惜那姜天正死不悔改,勾结各方势力负隅顽抗,日日高喊“光复正统”口号,妄想重返中原。龚开新因为为了恢复天龙门元气,振兴中原武林,只管让那姜天正一伙瞎叫白折腾去。
姜天正折腾了几十年,年暮力穷,大权旁落,被那阳奉阴违的递徒冥劲当夺了当首之位。这冥劲当狼子野心,野心勃勃,竟然妄想彻底割裂天龙门,自成一家,成就自己一番开宗立派之痴心妄想。
冥劲当自知凭一己之力,万万不能成就自己成为一派宗师的野心,于是不惜认贼作父,以重金拢络各方势力,以期与中原正统决裂,自成一派。
当下江湖,与天龙门龚开新有重大利害之争的有东隐八头蛇董营,西狂白头鹰梅无敌及其旗下的一众马仔。这两人原是龚开新的宿敌,几斗失败后迫于天龙门的神威,便与龚开新的天龙门由明斗转为暗争。所以,八头蛇董营、白头鹰梅无敌也就成了时下冥劲当的暗中撑腰。当然,冥劲当对他们也没少了象儿子对老子一样的孝敬。
自恃有了撑腰后台的冥劲当,为显示自己的要“重开天地”的雄心壮志,不但愚弄天宝岛群众言说自己武功技压中原天龙门,而且滥施淫威,对内要求岛众禁足中原,对外捕押近岛中原人士。俨然是与中原武林不共戴天之势。
冥劲当的倒行逆施,引发了中原天龙门人的同仇敌恺。纷纷高呼御波乘浪到天宝,活擒逆贼冥劲当。掌门人龚开新更是顺势而为,做足准备,放话天下,冥劲当开宗立派之日,就是其寿终正寝之时。不惜一切代价,神挡战神,魔阻杀魔。
一时间,敌对双方个个摩拳擦掌,跃跃与试。因而整个武林,大有黑云压城城欲催之态。
龚开新为了天龙门的荣誉与复兴不一惜一战的态势,让一直都是扯虎皮做大旗的冥劲当做贼心虚。他为了得到八头蛇董营与白头鹰梅无敌的切实奥援,不但使其白发苍颜的义父吕灯辉认了年少自己许多的八头蛇做干爹,其母柴美雯也被梅无敌收了做干女儿。
如此一来,原本在龚开新手里是疤癞头的破鞋――不值一提的冥劲当,使龚开新的一统之战充满了变数。原来的投鼠忌器又多了一种虎狼环伺的危机之虑。
现在,天龙门的总坛都龙山上,掌门龚开新正踱步思考,如何收拾天宝岛的那一伙叛逆。最近,他收到各路情报显示:冥劲当暗送重金,明卖人格,已经收买多方势力,混聚天宝岛,准备正式与天龙门甚至整个中原武林彻底决裂,自成宗派。
现在天宝岛的情势十分严重,牵一发而动全身。统一天宝岛,不动则已,动必全功,而且必须有万全之策,不可有一招不慎。否则,不但损兵折将统一不了天宝岛,而且天龙门亦将会被反噬己身,尽丧元气,虽不至被覆灭,但也将会被各方落井下石,沦为末流门派。
为了统一天宝岛,龚开新召开了多次会议,共商大计,可是每次都让他焦虑。因为他看到的、听到的与会人士不是主和派的前怕狼后怕虎的患得患失之哀虑,就是主战派大喊大叫杀杀杀的狂热暴躁。却没有一人能提出一个万无一失的完美之议。
其实,也不能怪龚开新做为一派掌门,没有杀伐决断的果敢的大智大勇。实在棘手的是,冥劲当寻找的后台太硬。不消说横行天下无敌手的白头鹰梅无敌,就是那阴险狡诈的八头蛇董营忍者神功,发起疯来也能搅动江湖漫天风云。
但是,天宝岛又不能不统一,不统一它就象趴在中原武林江湖大门前的一只恶狼,人们出入有危险;统一了,它则象中原武林跨越天堑的一座桥,人们出行有大道。可以说,天宝岛与中原武林江湖的统一与否,攸关中原武林尤其天龙门的兴衰。
天龙门的兴衰,而今又系龚开新一人身上。他太难了。此值深夜,龚开新的办公室里灯火未息。他盯着天宝岛的地图,眉宇间皱成一个大疙瘩,苦思夺岛良策。
天上明月高悬,如絮朵朵白云,散满天空。忽然,一道人影落在龚开新的办公室的屋顶上,又一闪而逝,却是早立足在下面办公室的门前。
月光下,这人伟岸身形,气宇轩昂,阔额圆脸,白净无须,一双丹风眼象夜空一样深邃,透着无穷的智慧。他俨然一位王者,又俨然一位美男子。
只见他玉树临风一般,在那办公室门前,轻轻叩门两响。惊动屋内人龚开新,他警觉应声:“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解决天宝岛。”屋外人的回答,让龚开新陡然心惊。因为那人的声音透门而入,却仿佛一个字一个字地在耳内响起。
“密音传耳!”龚开新当时心下就想:“此等神功只闻传说,眼下亲聆,必然是不世高人大驾光临。怠慢不得。”
思索间,龚开新双手大开屋门,高揖相迎,口称:“天龙门龚开新恭迎前辈大驾光临……”他一句话未了,满面愕然,眼中来客竟是一位看似面如皎月、丰神俊朗的中年人。看似却还比自己年轻不少。
“中年人”颔然一笑,举步就向室内迈入,慌得龚开新侧身让道。中年人身入室内,那双扇门无风自动,悄然严合。这又使龚开新陡然一惊,待他正过身来,那“中年人”早已端坐他的办公椅上,气定神闲,仿佛他才是这一室之主。
面对中年人,龚开新感觉到有一种无形之气,使他心如朝神圣。龚开新心怀敬畏,向中年人趋前两步,作揖说道:“敢问高士尊讳?”
中年人淡淡一笑,道:“我的名讳,你不知也罢。告诉你了,反多惶恐。我今日前来,目的只有一个,那天宝岛的问题,你究竟如何解决?冥劲当的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路人皆知。”
耳闻中年人一问,无限忧伤又涌上龚开新心头。他黯然神伤道:“贼子勾结外援,欲叛裂中原,自立为王,实为我天龙门人的奇耻大辱,中原武林人神共愤。他宣叛之日,就是地动山摇,千万人头落地之时。可惜,只怕经此一役过后,即使收回天宝岛,我天龙门也将元气大伤,一众虎狼之徒将要趁我病寻我命。那时即使不被覆亡,也将百年受辱于恶。”
中年人脸敛了笑意,郑重道:“这么说,你就没有两全之策,既除奸贼,又提振天龙门勇威?”
龚开新面迎“中年人”的烔炯目光,忽然象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羞愧,不由低了头沉重说道:“高士也许久居仙境,未闻世外之乱。”
“中年人”轻“哦”一声,淡然说道:“如何之乱?你且说来。”
龚开新语生愤然,便道:“高士。当今武林,有两大高手,西狂东忍。西狂白头鹰梅无敌横行天下,四处唆事生衅,生怕江湖有一日平静,他无了趁火打劫之利。东忍八头蛇董营虽然受西狂之扼,但无时不在做卧薪尝胆之功,他对西狂隐忍,对其余脾睨不屑。众门派虽有其愤,却也无可奈何。而两者,对我天龙门皆敌意重重,时衅亡我之举。而我天龙门与西狂东忍任何一方,撕破了脸来斗,都将两败俱伤,即使惨胜,也将没落百年难再振兴。”
“中年人”沉下脸来说道:“如此这般,你就没办法了?就让那冥劲当自行其是便了。”
“他休想!”龚开新愤然说道:“天宝岛于我天龙们,和则为复兴之天梯,逆则为踞门前之恶虎。他敢正式宣布叛裂,我天龙门就敢让他灰飞烟灭。大不了,搅世界个天翻地覆,同归于尽。难道只能让他梅无敌说‘世界不从我梅无敌,还要世界有何趣’,就不许我鱼死网破。他欺人太甚亦久矣!”
“中年人”听龚开新如此一说,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他说道:“这就对了嘛!俗话说,一拳打得生死开,对头十年不再来。你对别人的殷勤与谦和,就是对不良徒诈取你好处的鼓舞。生在江湖,顾虑这顾虑那,是换不来一门一派的尊严与地位的。不过你此等勇气可嘉,行不可为。梅无敌、董营此等小辈虽然牛气哄哄,在我眼里是纸老虎。”
“纸老虎?”龚开新大吃一惊,望定“中年人”,依稀似曾相识,却断不敢确认。他听其言,观其貌,断定眼前人非仙即圣,今日此来,定是为他指点迷津、破除玄关而来,心中惊喜过望,竟跪地叩拜,道:
“天宝岛之事,攸关天下苍生福祉。不才龚开新敬请前辈指点迷津。”
“中年人”笑道:“我今日就为此事而来。我这里有四幅画图,你观后必知如何为之。我去也。”
“中年人”话音未了,龚开新只觉眼前一花,面前已无了人影。他慌忙追出门外,更无人迹,于是高喊:“前辈,前辈……”
这时细音耳内响起:“今夜见吾之事,守口如瓶。否则,恐生后患。”
龚开新跃上屋顶四望,唯见月西坠,万籁俱寂,知神秘高士已无迹可循,遂怏然跃下屋顶,返回室内,紧闭门窗。他朝案上四幅图画,郑重地拜了三拜,方拆线展阅。一番细阅,他额手庆曰:
“真乃神人也,天宝岛一统无虞”。
闲话休讲,话说天宝岛“二零”大节将至前日,天宝岛上到处张灯结彩,各路江湖豪强齐聚一地。次日,将是冥劲当梦寐以求的日子――开宗立派。现在,天宝岛上最兴奋、最精神、最撒欢的就是冥劲当了。因为西狂白头鹰梅无敌、东忍八头蛇董营亲临天宝岛,为他压阵助威来了。明日他的“登基大典”已经上了双保险――他以为的。
而天宝岛的对岸,则是天龙门的旌旗猎猎漫地展,刀山枪林耀月明。而且对岸的喊话不断飘到天宝岛上空:
“悬崖勒马,放弃幻想。归来兮,同门一家。”
可惜,天龙门这边劝告殷殷,那边天宝岛上魔影憧憧。冥尽当似得胜的狸猫如虎欢,上蹿下跳乐不停。
十九日当天,天宝岛上的靡歌魔舞渐消时,已至二十日凌晨一时。凌晨二时,白头鹰梅无敌尊居的万皇殿门外来了一人。这人手持一副卷图,神色悽惶,如丧考妣。此人不是别个,正是名噪江湖的东隐八头蛇董营。
八头蛇董营站在万皇殿门外,执着地让守卫去通报白头鹰梅无敌,务求一见。一而再,再而三方得准入万皇殿。
八头蛇董营见到梅无敌时,看到梅无敌似是正好整以暇地呷茶观书。
梅无敌见董营来到跟前,吭吭轻咳两声,顿了又顿才道:“你什么事,火燎屁股似的来烦我。”
董营从怀中掏出一卷图来,展开向梅无敌道:“尊主请参详此图……”
那梅无敌初见董营掏出图卷时,心中早惊。待董营向他徐徐展开时,故作淡定地说:“什么宝贝……”那图完全展开时,灯光下他那白瘆瘆的脸上终于失了镇定,惊道:“天龙四式图!你也有了――”
董营悽然一笑,就道:“不才回到承欢宫下榻处,即在榻头发现此图。这天龙四式好生厉害,一摧万象烟灰飞,龙吟听处无完骨。拉退世道千劫前,朽木腐土从新生。不才细观四式未及多时,只觉杀机重重使头痛欲裂,无以破解,所以特来请教尊主示下……”
这面董营话犹未了,那梅无敌早发冷笑,让董营发怵:“你难道只有此图一幅?”
董营迎上梅无敌如冰霜冷剑之目光,便忖事瞒不得,又千般不情愿,万般无奈何地又从怀中取出一幅图来,讨好般地道:“尊主真是明察秋毫,当然不止这一幅,我正要献上尊主观阅,聆听指教。”
梅无敌冷哼一声,抢过图卷展开一看,道:“好你个八龙蛇,秘炼天火九阳功,意欲何为?自创三绝式,遇上人家天龙太极浑元掌还不是被迎刃而解?更遑论对付那‘摧枯拉朽’的天龙四式了。下面这崇山峻岭深里的两处火花什么意思?”
八头蛇早已冷汗涔涔,湿脸浃背,他不由地跪下道:“禀告尊主,那是我大蛇川的粮仓与财宝库……”
梅无敌:“哼!粮仓与财宝库?怕不是天火九阳功的秘炼处吧?你等着,查出来,我让你好看。”
八头蛇就叩头道:“尊主明签,小的从来对您马首是瞻,忠心耿耿……”
梅无敌悠悠的舒了口气,一边收了图幅放在被窝里,一边道:“这就好。你別管他给你那图上瞎写的什么尔等虫技莫猖狂,蚍蜉撼树笑人肠,胡画的什么山藏海匿我尽知,火花飞处族根歾。这都是天龙门故弄玄虚的恫吓我们,不要掺和他们一家的闲事。我不相信他龚开新有通天彻地之能,你信吗?”
董营谄笑着道:“尊主说的对。我也不信。”
梅无敌:“不信就好。天明就是乖孩儿冥劲党的好日子,我们按既定计划,帮他完成梦寐以求的心愿。你去吧,老子要休息了。”
董营起身,道一句“祝尊主好梦”,倒退出屋后转身飞奔而去。
天至寅时,云吞星月,天地间一片昏暗。就在就片昏暗天里,八头蛇董营离开万皇殿不到半个时辰,从天皇殿里涌出无数人影,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离开天宝岛,下了海扬帆西南去了。
就在万皇殿的无数人马离开万皇殿不久,承欢官里也涌出无数人马,离了万宝岛,下了海扬帆往东南去了。
二十日天明,红日出海,霞光万道。艳天碧海,蔚为壮观。天龙门的无数战舰战船桅杆如林,团团围住天宝岛,战鼓阵阵冲天霄。
“归来兮,归来兮……”
千万之口,异口同声,声激九天云霄乱渡,荡四海之水涟涟,声浪轧过天宝岛,人心惶慽临末日。
日出三竿如赤轮,映红了冥劲党的总坛望乡台,照亮了望乡台上一棵古槐树上并排吊着的三个人,个个神情狰狞恐怖,俨然已做鬼。此乃叛逆三巨头:居中的一人脸型如驴,是夜郎自大一条道走到黑的冥劲当,其左是苍颜白发的老枯材吕灯辉,其右的是面如死灰的柴美雯。
原是大梦一醒,天皇殿、承欢宫里的奥援人去楼空。这无疑是把冥劲当一伙判贼剥了衣服赤赤条地推上屠宰台。三奸贼见大势已去,回天无力,知再无面目现人眼前,遂各自一条绳系了古槐树上,自了了自己。
辰时未尽,天宝岛上遍竖白旗,海中天龙门人欢呼鹊跃,个个喜笑颜开,兵不血刃登上天宝岛。
从此中原武林掀开了复兴的新篇章。这是很久很久以前,人们就梦想的事情了。